苍驳也提剑起身,中虽之事已毕,急躁之心方稍稍舒缓,此刻目视高峰之顶,脑中油然闪现青扇公子执扇之影,一时只觉心胸之中满含敬服之意。
镜花水月忽然飘起雪来,漫天纷扬,封盖山河,镜中一切景物都渐渐掩于大雪之下,很快便瞧不清山林之象。
不过弹指功夫,千岩竞秀的镜花水月便只剩一眼皆白。
顷时,一目过,芳草萋萋。白茫茫一片的镜花水月仿佛已如冰雪消融,浑然无迹。
遥天泛曙烟,一弧弦月邈邈且淡,西边拂来的微风和凉谧人心。
一股粥香忽入鼻中,九夭淡然一笑,声若柳絮般轻柔,道:“人间滋味。”
二人心急火燎地赶回姜山时,入目之景令其大为震惊。
山顶上一树不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红彤彤的丹桂,像是有人给山顶铺下一张浓香馥郁的花毯,而原本清淡的一抹玉色,在一地丹桂间反倒显得十分醒目。
九夭将身着玉色纱衣的太微揽颈扶起,指头在其额间轻轻一点,随后急声唤道:“太微姑娘,太微姑娘……”
太微黛眉深锁,蓦地咳出一口血后方艰难转醒,睁眼看到归来的二人时,不及细觉,立即朝东一指,“凉月有危险,逢鸦山,快去救她,快去。”
听此,二人当时悚然心惊,连忙携了太微,匆匆朝逢鸦山赶去。
第332章
在行往逢鸦山的途中,苍驳和九夭从太微口中得知,四人甫一离开姜山,凉月便陷入昏迷。
其后不久,数日不见的馒头突然来到姜山。
本以为馒头是赶来相助,孰料他二话不说便要带走凉月。太微却哪里肯让,当即出手阻止。
然,其心甚决,势要带走凉月,且意态忙急,不欲同太微徒耗时辰,竟对昔日朋伴痛下狠手,全不顾夙昔情分。
先时,在同无影武士的拼斗中,太微便已负伤,此下馒头又狠辣如斯,太微与之斗法少时便力弱难支。
在山顶草木尽毁后,太微最终不敌馒头毫不留情的攻势,败于其手,被其重伤,眼看着凉月被馒头带走而束手无策。
“馒头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太微嘴角血迹已干,重伤令其吐息不匀,一句一喘:“尔等当初便不该上逢鸦山。”
刚说完,太微忽又忆及一事,眼光倏尔灼灼,语气十分笃定:“逢鸦山有蹊跷。”
九夭立即追问:“太微姑娘是说?”
“山里有一条潜隧,月前我与凉月探估鶠巢穴时误入过。但是,很奇怪,有点……说不清……”太微眼神一霎间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有百思不解之疑。
九夭神态自若,道:“无妨,去了便知。”
静默良久,太微忽然声若蚊呐地问:“青扇……回不来了吗?”
苍驳摩挲青玉佩的动作不由一停,眸光也随之黯下,颔首之时竟觉头颅异常沉重,仿佛当年领兵征战时,眼见阵亡兵将之尸死相枕藉那般戚然。
九夭将龙篴交予太微,叹惋道:“生死有命,真情不朽。”
太微明眸深处尽显伤情,将龙篴握入手中,玉指紧攥,默然垂首,半晌无声。
尚乘风在半空中时,太微便远远望见逢鸦山上殷红似火,心疑方位有误,便同二人道:“逢鸦山多女儿木,花期来时也只会漫山白花,但下方却是一山猩红,可是错了方位?”
苍驳不置可否,只比了个手势,便御剑下行。
三人近山后才发现,原来这一山猩红竟是迦南,一眼望去,甚是妖异。
短短一夜,历经恶战的姜山从山清水秀变成满目疮痍,而迦南满山的逢鸦山与之相比,可谓是判若云泥。
游目遍山迦南,九夭面色一沉,顿失镇静,眼底忧色浓浓。
苍驳侧首瞥了九夭一眼,见他僵住不动,似有些失神,便以肘碰之。
九夭惶惶不宁的心绪立时显在面上,神情骤然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苍驳和太微,一字一顿地道:“少枭,极喜迦南。”
苍驳伸出手,朝下一指,意在问,少枭是否在逢鸦山上。
九夭道:“如许年,我一直在寻找亡僖棺和少枭之身,却始终无果。虽知是清淮所为,但此人极擅掩迹藏形,若非他自露踪迹,单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办到。”
太微凝思道:“原来我同凉月无意掉入的潜隧下竟是少枭之墓。”
九夭将目光投向挂在苍驳腰间的后虚剑,转即又移向太微,问道:“太微姑娘可还记得潜隧在何处?”
太微不假思索地道:“记得。”
凭着太微的记忆,三人来到潜隧应在之处,但彼时太微同凉月见到的天坑此刻却浑不见迹,太微顿觉莫名其妙,不禁喃喃自问:“明明就在这里,怎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