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队头赞道:“夕姑娘人美心善,难怪那么讨人喜欢。”
夕姑娘一手握着囊颈,一手托住囊底,浅浅嘬了两口,“倪大哥过奖了,若被别人遇见,也会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戏笑道:“葫芦就不会。”
胡庐的表情瞬间一垮,气得大翻白眼,当下反唇相讥:“哪来的野鸭,对着人嘎嘎乱叫。”
那人吃了个瘪,口舌之争明显落于下风,依着胡庐的脾性,若再还嘴只怕要吵开了,遂剔了辞气中的锋刺,语气也不由软了几分:“哟,不过揶揄你两句,怎的还气上了?”
“牙子兄弟就是嘴碎。”倪队头出声缓和气氛,“赶了一天的路,又遇上风沙,都没顾上吃口干粮,饿的我眼冒金星,早想喝上两口热乎汤了。这岩洞既能避风又能挡雨,大伙儿就在洞里生火烧饭罢,今晚煮粥加几块咸肉干进去,也给咱们慰慰嘴。”
牙子也借坡下驴,“行咧,昨儿就想喝口咸肉粥了,现下正馋着哩。”
众人饿的肚子咕咕叫,都各自打开包袱翻找吃食。
夕姑娘瞄了胡庐一眼,知他一向度量小,又记仇,这会儿一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必是还在气牙子那句玩笑话,遂从包袱里取了条羊肉干,递过去,“牙子兄同你逗趣呢,别往心里去。”
“我一点也没往心里去。”终见胡庐面色和缓下来,接过羊肉干狠咬了一口,目光越过夕姑娘落在蓠列身上,恰好蓠列也正朝他二人这边看,胡庐脸一沉,连忙凑近夕姑娘,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个怪人,夕姑娘要多加小心,最好躲着他些。”
夕姑娘忍俊不禁:“是,谢葫芦兄提醒,我会提防的。”
胡庐笑咧咧地道:“今晚睡觉,夕姑娘就躺我旁边罢,我护着你。”又在蓠列瞧不到的地方朝夕姑娘亮了亮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他要是胆敢造次,我绝不手软,必叫他见见血。”
夕姑娘一把按在胡庐手上,将匕首推回他袖中,神情严肃地摇摇头,“不可随意伤人,你我都不是商队的人,出门在外又不比家里,等闲别招惹事端,给自己也给别人带来麻烦。”
胡庐把匕首往袖里掖了掖,黝黑的脸上表情无比正经,反手握住夕姑娘的手,郑重诺道:“我听夕姑娘的,夕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夕姑娘抽出手来,转移话题:“我那还剩半袋儿羊肉干,都给你罢。”
胡庐一听,立马喜笑颜开,“还是夕姑娘体贴人,我就好那口羊肉味儿,尤其是新杀的羊羔,那肉味儿,别提多鲜美了。回头咱一块儿去宣国的沙格斯草原,那儿有东陆最肥壮的羊,也有最灵巧的炙肉人。”
夕姑娘显然对羊肉兴味索然,为不破坏胡庐刚刚提起的兴致便随口应下:“行,等回了离秋国后就去。”
在夕姑娘和胡庐交谈之时,洞内已生起了一簇火堆。
借着火光,蓠列仔细观察了这支商队,共十八人,却仅夕姑娘一名女子。
倪队头几人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三十余只半人来高的箱子里散出阵阵香气,看来这支商队约莫走的是香料生意。
不过,这样一支人数稀少的商队敢在此时节入漠,八成不是艺高胆壮,而是的确不了解漠上气候。
常年出入大漠的老驼人,若非一斗千金的买卖,只会避之不及。
“小公子,”夕姑娘打断了蓠列的思量,捧着打开的行囊,在他身侧席地而坐,善气迎人地道:“牛肉干和兔肉干,吃哪个?”
第284章 一舞千年(三)
蓠列愣了一瞬,他惯常不爱吃腌食,正犹疑着,夕姑娘却指了兔肉干,热情推荐:“尝尝兔肉罢,深山里打的野兔,又肥又健,麦秆火熏了后再用八味料腌,最后晒得干干的,特有嚼头。”
夕姑娘说着,自己先拈了一块朵颐起来,举止大方随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自然的爽逸,且又心慈面善,倒颇有几分侠气。
蓠列看着切成小方片的兔肉干,鬼使神差地伸手取了一片,先凑到鼻尖前闻了闻,一股子呛人的烟熏味儿,蓠列不禁抿唇犹疑。片刻后,囫囵丢进嘴里,细嚼数下,几欲作呕,再难动齿,余光瞟了夕姑娘一眼,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此时若将兔肉吐出,太过失礼不说,定会拂了她的面子,于是暗中捏紧了拳头,弗及嚼烂,脖子一挺,整个咽下,而后泰然自若地道:“谢谢。”
“我瞧你喜欢兔肉干,那都给你罢。”夕姑娘一把抓起装兔肉干的布囊,不由分说地塞到蓠列手中,还不忘叮嘱道:“身子骨清瘦成这样,该吃多些才是。”想了想,又把装牛肉干的布囊掖给蓠列,“一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