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仙人提杖重重一拄,忿然道:“此等嗜血恶妖,合当诛杀。”
九夭抬手抖了抖广袖,红袂寸寸增长,“青桐树和北红尾鸲背离天道,肆行戕害之事,当除。但……”
话断于齿,树脚的白骨堆突然风化成粉,苍驳握住后虚剑朝青桐树刚烈一指,剑气灼人,飘洒的齑粉落入剑气里,发出“哔哔剥剥”的脆响。
一匝眼,四人脚下,干裂的土里伸出无数条猩红的树根,足有紫藤粗细,瞬间缠住四双脚腕,根上生出刀尖般硬厉的短刺,穿透靴裤,扎入皮肉,疯狂汲血。
四人各执刀兵,齐口斩断血根,缠在足腕上的血根当下松开,散在脚边,失色成灰,宛如荆棘。
不盈眦,断根上错布的短刺瞬间消失若无,干枯成柴。
动静只歇了片时,又立马卷土重来,势头甚至更为凶虐,数千条血根齐齐钻出干裂的泥地,像似乌贼触手,死命缠住四人。
青扇公子一壁挥扇切断穷追不舍的血根,一壁问九夭:“九城主,既是树,可能火攻?”
九夭水袖一动,近身十余条血根刹那寸断,散落成一截一截的枯柴,“妖化的青桐树不会惧怕寻常明火,无用。”
梅鹤仙人将乌杖笔直地插入地里,立时有青藤冒土而出,与血根交缠相斗,“月不待人,苍公子可尽快使后虚剑速战速决,赶在芾仪吞日月之前击破九重幻术,以阻人间大变。”
苍驳一个纵身腾上树巅,扬剑就欲劈下,却被九夭急声喊住:“苍公子不可。”
第269章 木干鸟栖(一)
九夭急张拘诸地道:“境主必须甘心自亡,否则一旦将境主杀之,幻境即崩,我等便会被困于中虽的九重幻术之中,轻则永世无出,重则随境主之殁而殁。”
闻言,苍驳迅即敛剑,落回原处,只敢挥剑向血根。
“杀不得?”梅鹤仙人一阵荡骇,瞅问道:“伤敌一指却自断一臂,此局是破不了了?我等如今是入了一盘死局?”
九夭睨视青桐树一眼,道:“死局不至于,目下境况,要么退,要么解开境主心魔。”
“枯树和亡鸟的心魔?是什么?”青扇公子陷入不解。
九夭掷地有声地道:“彼此。”少少两字,言简而意赅。
苍驳方才跃至高处一俯视,才发觉从四人进入幻境之始,青桐树便一直将北红尾鸲护在一重一重的桠枝之中,先头站在树下的确看不出机关,但居高临下之时,一眼便能看破胡乱交织的枯枝实则有其次序,围着北红尾鸲将乱枝编成了一个椭形护罩。
而看似相微的北红尾鸲却无疑是这幻境主宰,有如风暴之眼,所以苍驳在提剑劈下之前,剑锋已不觉间微微转了方向,他已经从中辨出逵途,要解此局,攻破北红尾鸲才是关键。
但难的是,如何攻破北红尾鸲?又且要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
冥思及此,苍驳一剑插入渗血的裂缝之中,灼热凉血。随着剑身愈炽,平缓流淌的血渠骤然间“咕咚咕咚”如水沸开,并由后虚剑为端,两条自剑身生出的炙红之气宛如蚯蚓钻泥般化入裂缝,而仿似大地之脉的血渠渐渐涫成熔浆貌,张牙舞爪的血根当即被逼停攻势,再是一个俯仰功夫,以虬曲之形定如枯藤的血根已然焦成木灰。
“苍公子,”青扇公子见此瞬觉慌张,连忙提醒道:“青桐树和北红尾鸲都杀不得,否则后果不堪……”
“设想”二字尚在舌尖便被九夭舞袖截住,“苍公子不是盲目行事之人,我信他此举自有其道理。”
“不妥呀,”同样忧心忡忡的梅鹤仙人并未因九夭之言而舒下心来,两只眼珠一眨不眨地盯在剑上,说出担心:“后虚剑可不是等闲兵器,连魔煞都避之不及,区区树妖,自然不在话下,将之毁灭地烟消云散也不过费个吹灰之力,此番直接拿后虚剑相攻,恐有不测之忧啊。”
梅鹤仙人正分析其中利害,苍驳冷不丁伸出手来,直朝梅鹤仙人掌中的乌杖指去。梅鹤仙人不假思索地送上乌杖,予苍驳擒去。
苍驳也毫不客气地拄用乌杖,在地上写道:心魔,妖乱。正气,涤清。
青扇公子解读道:“苍公子此意是想用后虚剑的正气涤洗一树一鸟身上的妖邪之气?”
苍驳微一颔首,而后继续写道:三分力,控三分。
青扇公子和梅鹤仙人对这六字是似懂非懂,九夭却一念即明,道:“后虚剑今时被激发出的三分力,苍公子已能控制地游刃有余。”
得到确切的解答,梅鹤仙人终于缓了口气,“小妖曾说,后虚剑是一道不可无一、不能有二的命脉。眼下,万物之存亡兴许全系于此剑之上。仙人方才着实捏了把汗,但并非对苍公子的能力有所怀疑,只是,如今情势多变,且一存俱存,一毁俱毁,而行事又不比落子,棋子可悔,性命却不能推翻重来,老朽每行一步都担心会出差池,导致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