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飘飘不歇,极其宝贝扇子的孟不怪直将眉头皱出折痕,想了想,把扇子揣入裤中,攘袖飞出血雨。
收剑的北行转头瞧见苍驳跪住不动,连忙蹲身于前,焦声喊道:“公子。”正欲上手去扶,凉月星驰电走般奔至,屈下双膝,同跪于血泥之中,握住其垂下之手,声音暗哑地唤道:“苍驳。”
所谓关心则乱,凉月丝毫未觉两次伤其妖身灵魄的后虚剑如今正与自己一衣带水。
苍驳缓缓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凉月,二人对视一笑,相搀而起。
夸夸狼突而临,将苍驳似欣赏似探究地打量了一番,道:“咨尔后生,能耐颇出,能将后虚剑伏于麾下,倒叫本神君有些刮目相看了。而今的后虚剑,任尔驱策。”随后又扫了凉月一眼,别有深意地道:“尽可放心焉。”
经得夸夸有意无意的一提醒,凉月方觉后虚剑几无剑气,欣喜之余,眼神微微闪烁,不做应声。
北行开声提醒道:“公子,凉月姑娘,我们先回去罢。”
正欲回程,夸夸猝不及防往后一跳,“山长水阔,再期他日躬逢,汝尔举杯宴乐。”
言讫,夸夸腾仚而起,一径冲入密林,消失无踪。
凉月身骨疲软,便也没心情驱足将之捉回,只顾牵了苍驳,把臂徐归。
被豸由围困数月的单庸城,危机终于解除,人们胆战心惊地打开门,走上街,无一不泪流满面,感天谢地,大叹生死无常,命薄如纸。
受过重伤的二妖身子尚弱,照理应该再好生将养上一些时日再走,但架不住凉月归心似箭,执意不肯留下,众人只得依了她。
江森就地雇了一艘渡船,除开凡务缠身的归尘子,其余人继续沿江北上。
在单庸城耽搁了半月有余,经得豸由一事,凉月益发地珍惜与苍驳相处的时间。
所有人都明白,豸由绝非凡间最后一支魔煞。而且,素来索居的豸由此次突然鳞萃一处,必定不是偶然。再回观估鶠袭城,至此,可以毫无犹疑地断定,前后两件事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那么,下一支魔煞会是《地阴经》里的谁?又会在何处作乱?什么时候开始?抑或是,已经开始,只待被人察觉?
第226章 一波又起
再次起航,众人已不似半月前那般潇爽,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孟不怪都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脸上少见玩笑之色。
而只有四岁幼童心智的灯笼虽尚未懂事,不明个中事态,但也受诸人情绪所染,整日闷闷不乐,不再活泼。
船行十日,终至官西城。
原说欲往苗耒故请随行的孟不怪,一抵官西,便与众人一同下船,可见先前之理不过托辞而已。
到底十日前共历生死,苍驳又向来看重出生入死之情,遂未将孟不怪拒之门外。
回到莫空催后,雀莘将孟不怪安置在归尘子头先住过的房间,备上一应物什,以客礼待之。
院中白石上,桂苗和青笋长势喜人,不过短短三四月,小苗已有半人来高,而青笋也已长成双指粗细的青竹。
第一次进入莫空催的孟不怪瞥见后,一语道破桂、竹之吉兆,但江森几人并未因此而表现出太多欣喜之色,只当寻常花草一般视之。
反倒是满地开花的蒲公英深得众人喜爱,尤其苍驳,似乎格外钟爱蒲公英。倒也难怪整个院子毫无植株,原来白石底下埋着蒲公英之根。
檐下,凉月倚在柱上,偏首看向苍驳,“很喜欢蒲公英?”
苍驳点了点头。
凉月轻浅一笑,“为何?”
苍驳摇了摇头。
雀莘端着两碗补气养元的药走了过来,将其中一碗递给凉月,“公子自小就喜欢蒲公英。”
凉月接过药碗,“有劳雀姐姐。”
雀莘温声叮嘱道:“当心烫口,你且喝着,我再给太微姑娘送去。”
凉月颔首道:“好。”
药碗捧在手中,凉月望着满院白绒绒的蒲公英出神。
夕阳下,圆似珍珠的蒲公英犹如夜里盏盏雪灯,云中颗颗明月。
苍驳执起凉月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对拳头大小的漆彩瓷雁放于凉月掌心,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彩雁?”凉月托着彩雁,一脸茫然,显然不明其意。
孟不怪冷不丁从廊柱后冒出,定睛一看,眉目瞬喜,道:“奠雁,迎亲之礼。傻姑娘,还不赶快收下。”
闻言,凉月当即收掌,紧紧捧住彩雁,“那我得择个黄道吉日,我凉月一生就结这么一次婚,自当慎而重之。”连忙转向孟不怪,“毛贼,拿书来,我要仔细地挑。”
甫一说完,苍驳紧着奉上一本书册,《洛玄录》,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择吉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