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朝小宗使挥了挥手,“继续盯住沈匕。”
“是。”小宗使抱拳退下。
北行接过苍驳递来的剪子,道:“江叔来信说,已经抵达马当老家,找到当年照管马当的夫子,五日后方回。后日便是三司会审,我们可要助三王爷一臂之力?”
苍驳提笔,墨毫若流风之回雪,淡却阳刚之力,添赋慈柔之意,云笺上落下寥寥数字:君之书,已阅。
墨干,折好,装入封纸,递予北行。
北行看的是哑口无言,将信揣入怀中,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想了想,最终作罢。
苍驳再铺素纸一张,写道:梭公之手,堪断人间一二阴阳。
停笔,隔去一空,写下:方葵。
北行面色一肃,感慨道:“方孝议当年虽知无力回天,但终究不愿一生清名被污,遂临死前忍痛用油灯在腿上烤出半个冤字。而其女方葵,为替父沉冤昭雪,忍辱负重多年,等的就是今日。齐圭如今下场,与方孝议当年无甚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方孝议是泼天之冤,而齐圭则是咎由自取。大理寺卿这顶乌纱帽,浸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方葵两字后,墨毫再动: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道法自然。天眼昭昭,报应有日。
北行字字观思,继续回报道:“方葵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后日便到。公子提先安排了小宗使暗中护行,出不了岔子。玄鸦墨玺也已放入沈府,照公子吩咐,所藏之地虽隐秘,却不难找。中郎将从宽,沈匕被捕后,他倒是收敛了不少,将府中奇珍异宝装了满满八大箱,紧紧锁上,寄存于其姊姊夫家太常寺卿项堃府中,以为如此便能高枕无忧。”冷冷哂道:“愚不可及。”
苍驳握笔蘸墨,重铺素纸一张,落字:丁启,大理寺少卿。
北行问道:“公子是说,沈匕倒后,衙司亭丁启堪当大理寺少卿一职?”
苍驳眸光渊长,颔首以示。
北行剖析道:“丁启算得上刚直磊落之士,处世圆融变通,察人入微。沈匕擅用重刑,而丁启极善攻心。论作风,丁启的确非浮泛之流,也不好大喜功,他日或许真能有一番作为。”
苍驳又提腕写道:叶兆。
北行摸了摸耳珠,讪讪地道:“陛下贴身护卫,深得陛下信任。属下曾与此人交过一次手,即便他已有保留,属下也只能勉强与之平手,所以,此人身手绝对在属下之上。公子提及叶兆,是?”
苍驳继续写道:烈风骑中郎将。
北行略作思索,顿时了然,“护卫皇城,的确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纸上,烈风骑中郎将之后又添两字:何冈。
北行即问:“公子打算如何对付这位为虎作伥的都尉?”
笔下字出:其人之道。
北行思之不解,“属下不明白。”
苍驳先写下:左手。
略略一顿,旋即又写道:卸磨杀驴。
北行恍然大悟,“公子之意是要离间沈匕和何冈,断沈匕一条臂膀?”
一计出,紫毫已涩,苍驳抬手之时,顺势将指间笔往笔洗里一投,霎时渐起清珠数点。
春夜风凉,云亘俱黑,漏尽更阑时,天阶隐迹处,正酿一场洗天之雨。
第217章 负仇鸣冤
一早便得复书的凉月欢欢喜喜地将云笺展开一看,整个人直从云端跌下寒渊,又气又恼,“说你是呆瓜,你还真是呆瓜。”气呼呼折回信笺,拍在桌上,抱臂不语。
正在誊抄经书的媆媆头也不抬地轻谪:“抄经止言。”
凉月用指头戳了戳复书,“木头做的脑袋,总也开不了窍。”
媆媆情态闲晏,笔锋虔敬,点以局外之语:“于情|事上,若能那么容易开窍,便也不是苍驳了。”
姣容阴雾一叹而消,凉月重新展开云笺,一眼扫过,当真是笑也笑不得,气也气不得,思量片刻,悬腕回书。
当夜,苍驳在灯下展开佳信后,便见信上写着:北有呆瓜,南有呆瓜。东有呆瓜,西有呆瓜。若问呆瓜何处寻?且看云笺五字间。
初遍并未解其中意,目巡过三,却是忍俊不禁,辞中所说呆瓜,便是阅书之人无疑了。
苍驳哼笑出声,覆信道:君之书,呆瓜已阅。
“凉月姑娘信中必是讲了有趣之事,所以才惹得公子发笑。”捧书而入的北行如是笑说。
话音刚落,苍驳立如惊鸟一般,瞬间敛去笑意,恢复一如既往的冷峻,迅速将信端端折起,不肯露半字予人偷观。
北行凑过头瞄了一眼,奈何苍驳将信遮的严实,便是透出纸背的墨痕都难能一窥,笑了一笑,将书册放在桌上,禀报道:“今日畿甸换防后,何冈酉时去了王嵬府上,戌时又去了崔衍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