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樊琲仍在怀疑。
被唤作高成的男子应道:“是我,大当家。”
确认完高成的身份后,樊琲并未立马放下戒心,依然隐于草里,又问:“康金跟你在一起?”
只是,樊琲这一次等到的不是高成的应答,而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二十来人,俯仰之间便将她围了个插翅难飞。
情势突变,樊琲当下起身,弗及拔剑,三四支长枪瞬间织如铁网,霍霍架于其脖颈之上,只要她乱动一下,那寒光逼人的长枪一准儿能让她毫无痛感地身首异处。
罗也拨开人群,走近樊琲,一把扯下她蒙面黑巾,将手伸向她,“樊大当家,可叫我们好等。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叫你逃掉,把剑给我。”
樊琲倒是个识势之人,知道自己逃也是以卵击石,遂未作挣扎,顺从地将剑交给罗也。
罗也左手把剑接过,右手轻轻一甩,黑巾掉落,挂在草上,“带走。”
流匪头子被抓,不失为大事一件,而作为布下整盘局的那占,不顾夜深,披好外裳就连二赶三地奔到牢里当先与之一见,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好似生怕她再跑了似的。
樊琲被罗也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罗也告诉那占,樊琲被抓后一直闷声不语,现在正闭着眼睛躺在草堆上。
那占说,她一连遭遇帮破和背叛,而今自己又身陷囹圄,生死不卜,自然气闷。
第209章 牢中夜话
牢狱,自古以来都是阴气之所在,堪比坟场。只是坟场可以自由进出,而牢狱却不行。
那占来到关押樊琲的牢房外,只见一丛潮黑的草堆里,背对牢门躺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女子,其脚边蟑螂肆窜,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吱吱”声。
自小长在锦绣王宫里的那占几时见过这般悚然场景,更别提不知从哪里蔓延而出的腐烂味,叫人闻之作呕。
而里面的女子却仿若自存一方天地间,丝毫不被绕于身边的秽物影响半分。
“樊大当家。”那占与罗也一样,不称其姑娘,也不直呼其名,而是以大当家唤之。
如罗也所说,此刻的樊琲,任何人都不理会,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仿佛世间再无能令其触动之事。
听罗也说,樊琲看样子只有三十来岁。但观其行事作风和手腕,以及这份沉稳,倒像是阅历颇深之人。
那占口气依然客气,仿若与朋友谈天一般,“用了点手段将樊大当家请来,樊大当家心里憋气窝火,我也明白,但到底是你有罪在先,违了法度,走了错路。”
里面,樊琲依旧稳如泰山,不作回应。
那占耐心极佳,不管她说是不说,仍继续自顾自道:“我有些好奇,樊大当家当初为何会入山为寇?是走投无路,还是受人逼迫?三百六十行,樊大当家缘何选了一条岔路?也是一条死路。”
半晌,终见樊琲动了动,她冉冉支起身子,盘膝而坐,动作从容,神态安然。其面皮白净,一对漂亮的乌珠如嵌白玉之中,只是失了光彩,偶尔迸出的亮光却若石火风灯,错眼即消。
这些天的东躲西藏,在这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脸上,写下了疲惫不堪,原来她只是睡沉了而已。
樊琲用委顿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那占,许久,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占回道:“那占。”
樊琲揉了揉颞颥,乜斜着眼道:“你是金蝉帮的人?”
那占道:“不是。”
樊琲放下手,“那你是衙门的人?”
那占道:“不是。”
樊琲略略一惊,眼缝之间的倦色瞬间消去大半,“你是从鱼歌城来的亲王?”
那占默认。
“亲王,呵,”樊琲语气中充满不屑,挪了挪身子,靠上墙,眄睨那占,“狼狈为奸。”
那占眼皮一跳,“此话怎讲?”
樊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占,“官,”又指向外面远远立着的看守,“匪,”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似乎都透着鄙夷,“不是狼狈为奸,是什么?”
那占肃然道:“金蝉帮并非樊大当家所想那般。”
“朝廷还真是看得起我,派个亲王。占亲王,别绕弯子,直接说,什么时候砍头。”樊琲将砍头一事说的云淡风轻,神情淡漠无比,仿佛是在谈论这颗西瓜何时切。
那占扬眉反问:“你想死?”
樊琲攘了攘皱皱巴巴的衣裳,若无其事地道:“你想我死。”
那占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神里不含一丝玩笑意味,“我想保你一命。”
樊琲一脸泰然,不惊也不喜,只硬邦邦问道:“条件?”
“指证一个与你无干之人,樊大当家可敢答应?”在樊琲态度明朗之前,那占决定先试探一下,樊琲是此事第一人选,钱大富是第二人选,但从此女子种种行为来看,是一能屈能伸之人,知道在哪种情况下做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