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画舫并排而停,中间的画舫有上下两层,皇帝与苗耒国国主以及一众大臣便是在这艘舫里,作陪的还有如今掌管后宫的赛贵妃和苗耒国国主的王妃。而左边的舫子里是其他宫妃及臣子家眷,右边的舫子里则是与苗耒国国主随行而来的要臣。
如此安排,是水宴属国国主历来的规矩。
迟了三刻的两人刚靠近湖边,便有一行站位工整的宫婢上前相迎。
走在最前头的婢女福了福身,而后转到前皇后侧方,“居士。”
前皇后却一眼未倾,兀自雍容雅步往前,本就一具贤身贵体,哪是粗衣可压之。
水岸边有一只宫灯高挂的小船停靠,前皇后在凉月的搀扶下抬步踏上。
摇桨的是一名年轻宦官,约莫十五六岁,动作娴熟,行舟稳当,想必是这般若湖的摆渡之人。
小船缓缓抵靠中间的画舫,又是一行婢子上前,将前皇后和凉月迎了上去。
为首的婢子本欲着人去禀,被前皇后阻了下来,示意不必声张,那婢子方才打住。
不过,纵使如此,前皇后的突然出现还是叫底下的一众人立马战兢起来。
前皇后跟身旁的一个婢子吩咐道:“让雀莘下来。”
“是。”婢子躬身退下,走到梯口,同梯口的宦官低声说了几句,那宦官立马转身上楼。
前皇后十分随意地往临水的一张太师椅上坐去,甫一坐下,便有婢子奉上参茶。
凉月则始终低垂着头,寸步不离地跟着前皇后,站在她后面,偷摸抬眼往湖上望去,浅漾的花灯随波轻荡,挠地凉月心痒痒,直想探出身子去捞上一盏。
还没上手去捞,便听身旁有一熟悉的声音唤道:“居士。”
凉月立马收回目光,直将腰弯成一张满弓。
前皇后盖上茶盖,开门见山:“雀莘,我要问苍驳那孩子借个人。”
“可是北行?”北行是雀莘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北行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苍驳身旁。
前皇后用余光瞥了眼旁边恨不得将头埋进胳肢窝的人,对雀莘道:“你看我旁边这个孩子可能借?
雀莘这才将目光移到凉月身上,却只能看到一顶无任何坠饰的宦官帽,一时猜不出是谁,便问:“居士,不知这位是?”
前皇后将茶盏往几案上沉沉一磕,故作愠怒,“有何见不得人的?快将头抬起来让雀莘瞧瞧。”
凉月却恍若未闻,如吞了定海针,纹丝不动。
前皇后见她不从,直接上手捏住她下颚,猛地往上一抬,“便是这位了。”
脸被扬起的那一刻,凉月立马弯嘴一笑,却极度牵强,仿佛一只身不由己的牵线木偶,被人牵着嘴角强行往上提。
“雀姐姐。”凉月挂着一脸僵硬的假笑跟雀莘打招呼。
雀莘眉目一喜,“凉月,你怎在宫里?何时来的?公子可知道?你,”雀莘又重新将她扫视一遍,“身上怎穿了宦服?”
凉月发窘地挠挠头发,避重就轻地道:“此事,说来话长。”
前皇后朝雀莘招了招手,雀莘立马附耳过去,前皇后对凉月的暗中摇头示意置若罔闻,附在雀莘耳旁,小声道:“苍驳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巾帼不让须眉,这孩子是趁着夜深,偷偷溜进来的。”
凉月恨不得转身一头扎进湖里。
果然,雀莘脸色陡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压低了声音,道:“夜潜宫廷,这是大罪。”随即半跪在前皇后跟前,“凉月年少,不知规矩,无意闯下此等大祸,雀莘难辞其咎,还求居士对她网开一面,雀莘愿代为受过。”
“雀姐姐。”凉月顿时意乱心慌,伸着一只手想要去扶,却又在触及雀莘之时停下,一时间乱了方寸。
雀莘一把抓上她的手,就往下带,“快跪下来求居士开恩。”
前皇后开口拦下:“起来,我几时说过要追究此事了?”
凉月连忙将雀莘扶了起来,雀莘不明所以地看着前皇后,“居士的意思是?”
前皇后道:“你去同苍驳那孩子讲,就说我要把他这位未过门的娇妻借上几日,过几日再还他。”
雀莘疑惑地看了凉月一眼,心中虽大犯嘀咕,但还是躬身领了命。
雀莘一走,凉月就有暴跳的势头,屈身迫近前皇后耳畔,不顾面前之人的身份,张口就是一通诘问:“居士明明答应过我,不将此事告于他人知晓,为何言而无信?”
对于凉月无礼的质问,前皇后浑不在意,淡然地端起茶盏,将她视若无物。
前皇后不发一言,凉月怒火猛地一腾,“堂堂后宫主位,戏弄我一平头百姓,道义何在?”
“放肆。”前皇后面色一沉,气势迫人,厉声苛责道:“你还知道我是后宫主位,更何况,我答应的是不告诉别人你跟那孩子的关系,你有听到我告诉谁了吗?雀莘还需要我来告诉?你莫不是气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