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愿意吃点东西了”——于晓虹压根被她蒙在鼓里,哪里想到这小王八蛋居然半夜起来给自己催吐,把吃的本就不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李见珩叹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诸元元被他拆穿,也懒得掩饰,起身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一抹嘴冷声道:“不关你事。”
“我是医生,你和我说,不关我事?”
诸元元态度软下来:“李医生,你是好人。你就当没看见,放过我,好不好?”
李见珩就觉得自己又开始胃疼——他的胃仿佛和情绪挂钩,一旦身心交病、疲惫不堪,胃就开始痉挛一般作痛——他说:“我不是要放过你……我是要治好你。”
这时诸母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见消失的女儿原是在卫生间里,才放下心:“李医生。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元元!你有什么事叫妈妈来弄,不要到处乱跑!”
李见珩就瞧见诸元元似乎对她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尽是不屑与冷淡,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听听。”
李见珩侧身,让诸母搀着诸元元往床上走。路过他时,这女孩一直盯着李见珩的眼睛,好似在无声地质问他:你要不要说出来呢?要不要说破呢?
可李见珩到底没有说什么,看着诸元元坐在床边。
诸母这时说:“你看,这么晚了医生们还要工作,李大夫对你多上心啊!你要好好吃药,配合治疗,赶紧回到学校去,好好读书,对不对?”
李见珩头立刻大了一圈,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为时已晚,诸元元突然怪笑起来,发出“吃吃”的、鬼屋里才会听到的那样诡谲的笑声。她咧开嘴,漂亮清秀的五官扭曲模糊,嘴里发出尖叫:“配合治疗?你治不好我!你治不好我!你不可能治好我!”
她发出长而尖的“咿”声,把整条走廊的人都喊醒了。
于晓虹闻风而来,一推门,自知招架不住,又去把别的值班护士摇起来……她们带着镇定与绷带闯进病房,李见珩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出空间。
月光下,一地狼藉。不知过了多久,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母亲崩溃的请求声都安静下来。
只听见阵阵呼吸,颤动着,酝酿着。
李见珩忽然想:是啊……我能治好谁呢?
等安置好医院工作上的事,回到家里,已过了零点。
家中一片漆黑,没有开灯,他以为段澜睡了,蹑手蹑脚地进屋,一推门,却发现段澜正蜷缩在床边,月光落在脸上,照亮他的眼睛。浅灰色的眼睛宛若一潭湖水,倒映雪月。
李见珩与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怎么不睡?”
“你说‘很快回来’。你骗我。”他低声说。
李见珩默然片时,才说:“对不起。被一个病人的事情缠住了。”
段澜便有些委屈一般抬眼看他:“我不是你的病人吗?”
李见珩在心里长叹一声,心想真是摊上一个不饶人的主,便脱下外套走近。走近了,忽地发现周遭一切物件的摆设:水杯也好、拖鞋也好,竟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就问:“你都没下过床吗?”
“没有。你不在,我哪也不想去。”
“段澜……”李见珩说,“你不能这样。你到这里十多天了,不想回酒吧看一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
“我陪你去湖边走一走……我们去教堂坐一会儿,好吗?”
可那里有了他和苏蔷的回忆,段澜也不愿意去。
“那怎么办,澜澜?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一蹶不振的。”
段澜忽然抬起头,脸贴着脸,极近极亲密,他轻声问:“你可不可以亲我?”
“……我说过了,在你治好病之前,不能有超越——”
“没有别的意思。”他低声说,“不是爱人之间的吻……就算是朋友,也有亲吻,你也可以亲我一次……就一次,不能吗?”
这叫李见珩如何忍心拒绝?
他叹息一声,心想真是栽他手里了,便俯身在段澜额前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这下满意吗?”
可谁料小野猫居然摇摇头,野性毕露一般得寸进尺:“不是这里。”他搭上李见珩的嘴唇,又碰了碰自己的:“是这样。”
“……谁家朋友之间,是这样亲吻的?”
“我和你啊,”他似有一丝委屈地看向李见珩,“我和你这样的朋友,就是这样的。”
一番情切意动,一番唇齿相接。
吻后,李见珩把他抱在怀里,心想:嘴都亲过了,抱一会儿,也就不算太越界。
他有些自责,心说怎么又着了他的魔,如了他的愿?可好像如他所愿之后,这快要走火入魔的人反倒能冷静下来,温顺地待在他怀里,一呼一吸间,气息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