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长大了,正处于尴尬的抽条期,尾巴、四肢纤长,反而显出一种古怪。小猫“喵”的一声,嫌恶地从烟雾中窜出来,段澜轻笑,随手摁灭烟头,起身开门。
他原想催沈崇,说这厮要不来就不等了,可一开门,却见李见珩正翘着二郎腿,慵懒地窝在酒池沙发里。
段澜面上平静无波,斜眼瞧沈崇:“怎么不喊我?”
沈崇有苦说不出,正要伸冤,李见珩径直折去话头:“不怪他。我不让他说的。”
他垂下眼凝视段澜,似是有些无奈:“这样能和你在一处待得久一点,省得你总赶我走。”
段澜不搭理他这句近乎恳求的撒娇,沉默半晌,在十万八千里开外的沙发另一边坐下了。
就像一片太平洋横亘在两人之间。
李见珩说:“我会吃人吗?”
段澜说:“坐在这儿,也不妨碍和你说话。”
“太远了,我听不清。”
“那就去配个助听器。”
李见珩叹气:“别这样。”
他态度一软,段澜倒不会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明明是想要见李见珩的,可嘴上却非得说:“你有事吗?”
“没事已经不能来见你了吗?”
“李见珩,”他垂下眼,“你想怎样?”
李见珩不叹气了,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我找了你十年。”
段澜回得很客气:“是我让你找的吗?”
“我能不找吗?”他平静地说,“你亲我、吻我、和我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你说你喜欢我,说想和我一直在一起……我就一颗心,整颗心都跟着你跑了,我还不能要回来吗?”
段澜没料到他如此无耻,翻旧账和他表白心意,一时一愣,不敢置信地望向李见珩,不知如何反驳。
他还没不及反应,偷偷听墙角的沈崇却是手里一滑,高脚杯一下没拿稳,“啪”地摔碎在地上,一声巨响。
这意外恰巧打乱了李见珩步步逼近的节奏,也叫段澜找到反驳的理由。
“是你先放弃我的,不是吗?”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掩盖那一丝失态般的颤动:“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
李见珩沉默许久:“事出有因,我不想说。”
段澜的心就沉下来。
他垂眼看着李见珩,心里想,他太记得这张脸了……曾经多次用视线描摹,记住了他骨骼每一寸起伏轮廓,想把他刻到心里去,可是没有。
“所以这是‘承认’,对吗?”
李见珩抬眼:“段澜。”
段澜得到了无声的回答,转身就要走,被李见珩一把抓住手腕。
这一抓可好,柔软的德绒打底衫袖口向上一跑,露出小臂。
小臂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疤痕立刻映入李见珩眼帘。
段澜这时才有一些失态慌张,从李见珩的桎梏中抽离出自己,一把撸下长袖挡住那些皮肤,神色微动。
两人直接对峙的关系立刻颠倒,李见珩脸色一寒,声音都冷下来。
“这是什么?”
“不用你管。”
他看向沈崇:“你给他带的药,他有按时吃吗?”
沈崇哪敢说话,段澜皱起眉头,再次甩开他的手:“不关你事。”
说罢就要躲回自己的书房中去。
李见珩从不惯着他,又眼疾手快拽住他:“不关我的事?你他妈都要死了,不关我的事?”
“我和你说过什么,段澜?我是不是说过,就是想死,你也得先来问过我——你自己答应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段澜冷声道,“我当然记得。不然你以为我还活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李见珩一怔。
他手里松了劲儿,抓住这个空子,段澜掉头就走。
却忽地听见李见珩说:“没有一点余地吗?”
他脚步一顿。镜面反照着李见珩的脸,段澜瞧见他微蹙的眉心里,一点疲惫颜色。
“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可你这样,我会难过。”李见珩说:“只要你说是,只要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我就不会出现。”
可段澜依旧一声不吭。
于是李见珩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似是无奈,似是包容,他轻轻地说:“既然不是,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已经错失了十年,你还想错失多久?”
“你总是这样,一次次把我推开,一次次欺骗我,说你在努力。可是你真的有吗?你真的有想要治好你的病吗?你真的在乎我……想要和我一起吗?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可你却一点努力也不做。”
“我在努力。”
“你没有。”李见珩打断道,“你没有。你在等死。”
“一个放弃治疗、颓然等死的人,不配被称作病人……我也不该投注这么多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