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一米九的汉子对着无数的闪光灯与麦克风,垂头喃喃地说着答非所问的话。
那些记者们显然一愣,可下一秒,还是有人继续追问保险赔偿的细节。
安娜的老公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那个记者一眼,又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I won’t be happy anymore.”
这次记者们没再给他缓冲的机会,各种问题鞭炮似得,噼里啪啦砸向这个刚刚失去爱妻的男人。
旁边有人试图拉走他,强迫结束这场残忍的记者会,不过,这一举动反而让所有记者们着急得一拥而上。
季鹿看着屏幕里,男人局促地摆着双手,迷惘的眼睛四下张望,却找不到任何焦点。
悲伤的情绪达到极点时,他掀翻了桌子。
会场终于安静下来。
安娜的老公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视频也到这里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这一秒。
季鹿看着视频,慢慢将腿弯曲,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角落。
都说世事无常,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
想起之前参加安娜贝克婚礼时,两位幸福的人儿在众人面前,描述着浪漫的相遇,未来的憧憬。
羡煞在场众人。
再回首,挚爱却成了梦里人。任谁都会崩溃。
季鹿窝在毯子里,内心各种情感翻滚,她伤心于安娜的猝然离世,也为这对相爱的人感到痛惜。
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可她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哪一天出事的人是她,那宫羽他会变成什么样。
也会如此狼狈?如此失控?
她有点不敢想。
没人生来就是哲学家,但遇到喜欢的人,谁都逃避不了爱情这个命题。
怎样爱一个人才算正确?
我想爱你的时候便爱你,不想爱你的时候便不爱你。
过去二十五年,季鹿一惯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只有在这一刻,她动摇了。
*
听到电话响铃时,已是华灯初上,季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懵懵地醒过来。
是杨教的电话。
“季鹿?刚打电话怎么没接啊?”
听杨教热情的声音,季鹿的揉揉眼角,坐起来,睡意醒了大半。
“刚刚没听到,杨教你说。”她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回道。
“咱们行程提前了,加拿大来了寒流,有可能下大雪。具体时间我发给你了,别忘了改签啊。”
季鹿闻言,打开微信,里面果然几条未读消息,除了杨教之外,还有宫羽的。
她指尖掠过宫羽的头像,点开了和杨教的聊天框。
“这么急。”看着图片上的时间,她不禁呢喃出声。
“不早了,要是像那年一样下大雪,咱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况且你这段时间歇得可够久了啊。再不操练起来,十一月份的积分赛,你还想不想拿奥运会的入场券啊。”
提起比赛,季鹿脑子更加清醒了几分。
她挂了电话,把机票改好。
然而,绿色软件上的小红点,无声胜有声地提醒着她,还有人在等她一个回复。
这个回复,她曾经笃定地认为,只是差一个恰当的时间,而现在...
季鹿叹了口气,犹豫许久,拨了电话过去。
*
“你觉得这两个怎么样?”
半山别墅的庭院里,宫羽捧着厚厚的一个黑本,转身问林凡。
“当然第二个了。第二个热烈又奔放。”
林凡夸张地把手一抬,“象征着感情的汹涌澎湃,至死不竭!”
宫羽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第一张图片旁边打了个对勾。
季鸣穿过庭廊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好热闹地凑过去。
“宫羽哥,叶凡哥,你俩干嘛呢?神神秘秘在这里,还避人。”
“哎,季鸣,你来了正好。你姐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啊?”
林凡把手里的册子一扬。
季鸣这才看清,里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玫瑰花,以及布置出来的场景。
左面那张是淡粉花瓣的,右边是艳红色的。
“那肯定是粉色的啊,红色这么庸俗,我姐肯定不喜欢。”
“红色怎么庸俗了?!那叫经典好不好?经典!”
林凡蹭得一下站起来就要和他理论。
桌上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宫羽放下手中册子,看了看来电显示,转头对两人比了个“嘘”的手势,起身走向了庭院的鱼池那边。
林凡冲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一扬下巴,“得,我赌两块钱,肯定是你姐的电话。”
这不明摆着吗。
季鸣翻了个白眼,刨根问底道:“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这还不简单?”林凡手指着不远处正在接电话的宫羽,“你看他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