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聪沉声道:“你刚才马背上使的轻功,连同那一招‘千斤坠’,我们统统全没教过。你暗中跟别人练武,干么不让我们知道?若不是六师父这么相试,你还想隐瞒下去,是不是?”
郭靖百口莫辩。他这两年随慕容复习武之事,虽则慕容复不曾禁止他向外说去,但不知为何,他本能地觉得不应告诉六位师父知晓,因此就连李萍也只以为他跟随慕容复是学习汉文,知道此事的惟有华筝一个。
不愿说谎,垂头道:“弟子做错了事,但凭师父责罚。”
六怪见他竟不否认,显然便是承认确有此事了,又惊又气。朱聪喝道:“你一身内功是跟谁学的?是不是跟那个妖妇?”
郭靖愕然道:“哪个妖妇?”
朱聪“呸”的一声,伸手往他胸骨顶下二寸的“鸠尾穴”戳去。郭靖大惊,起身急退,不料后心抵到蒙古包的毡壁,一个踉跄,失足跌倒在地,朱聪这一指便戳得偏了。他毫不停手,后招又至,一指向郭靖“风池穴”戳去。须知“风池”乃人身死穴,点上轻则昏迷,重则丧命,朱聪出手其势凌厉,显然已含杀意。
不想这指戳到,郭靖肌肉自然而然的生出化劲,收紧反弹,将来指滚在一旁,这一下虽然仍是戳到了他身上,却只令他胸口一痛,并无点穴之功。朱聪这一指虽是未用全力,但竟被他内劲化开,不禁更是惊讶,同时怒气大盛,喝道:“快说!跟谁学的?”
这时,忽闻门口响起一个娇柔少女声音,道:“郭靖,那件褂子有一朵花忘了绣蕊子,我先拿回去补上。你跟你妈妈说一声……”帐帘随之掀起,来人竟是华筝,一脚踏了进来。
帐中诸人眼光纷纷投向这少女。华筝一句话说到一半,登时被帐中这杀气满满的阵势震慑住了,动弹不得,呆在那里。
她平日见六怪惩治郭靖也见得多了,哪里见过今日这种上来便痛下杀手的架势,颤声道:“你们……你们做什么?这……这是要杀了他么?”
柯镇恶将拐杖一顿,喝道:“我们管教不肖徒弟,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郭靖顿足道:“还不快走!”
华筝被这一语惊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丢下马甲,翻身便跑。
江南六怪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柯镇恶厉声道:“还不快追?”韩小莹回过神来,抢先道:“是!”追了出去。
华筝已然翻身上马,她的马极快,风驰电掣而去。韩小莹轻身功夫虽佳,这时却并未使出全力,奔不多时便驻了足,怔怔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中伤怀,忖道:“靖儿平日忠厚老实,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就让华筝去报个信罢。能不能救,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垂了头慢慢走回。
这时帐中已然动上了手。南希仁、韩宝驹退居一旁,作壁上观,全金发、柯镇恶、朱聪三人来势汹汹,同郭靖战在一处。
郭靖不愿同这几位平时极为敬重的师父动手,却也不能待人宰割,只得不停闪避,偶尔不得已抬手招架一二。
朱聪周旋一会,却渐渐瞧出一些端倪。平日想是这孩子有意隐瞒,这时同三位师父性命相见,却见出真章来了:郭靖无论是内力还是应变,俱可算上乘中的上乘,情急之下使出来的某些招数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中精妙之处竟然一时不能参尽。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力气、领悟、招意固然时有不济,还不能处处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然而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显然皆出自名家所授。想自己兄弟六人,何来此等修为?更不要说那个妖女了。
想至此处,心头一凛,忖道:“啊,妖女原是黄药师门人,被他赶出来了。莫非是她师父亲身前来了?”愈想愈觉心惊,不觉手上一滞,喝道:“大哥,停手!”转头向郭靖厉声道:“教你功夫的人究竟是谁?”
柯镇恶眼睛看不见,辨不出这些细微差别,故而出手毫不容情,听见朱聪这么一喝,以为他临阵心软,怒从心起,厉声道:“我须容不得他这个逆徒!”
郭靖素来最惧大师父,为他这么一喝,心神微分,闪避稍缓。全金发乘虚而入,飞起足尖,往他后膝踢去。郭靖只觉膝后剧疼,被一脚踢倒在地,呼的一声,铁杖当头砸将下来。郭靖侧身倒地,只见持杖打来的正是大师父柯镇恶,只觉又是悲愤,又是委屈,再也想不到抵挡挣扎,闭目待死。韩小莹朱聪双双惊呼:“大哥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郭靖闭目受死,却听得当的一声,预想中的一击并未砸下。睁眼一瞧,只见柯镇恶两手空空,满脸震惊之色。原来适才他一杖击下,帐外飞来一物,不偏不倚,正击于杖身之上,“当”的一声,力道极大,震得柯镇恶两条手臂连同半边身躯一片酸麻,铁杖脱手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