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宫女轻手轻脚扶她起来,小声笑道:“娘娘许久没睡这么踏实了。六殿下也睡着,这会儿还没醒呢。”
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年前又从姜国旧都搬来这里,一路舟车劳顿,来了之后还有些水土不服。
御医每次诊脉,都让她好好休息,慢慢调养。
可朝野如今的情况,事务繁多。太后哪能完全放得开手?
太后踏实睡了一觉,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末,马上就要申时了。”宫女拧了手巾,伺候太后洗脸,“工部的匠人们来找世子殿下,刚去了外头。”
太后问得更细了一些。
宫女了然,就把她午睡这段时间,来了几波人,说了什么,都详细说给太后听。
太后点点头:“不错,还是在做事情的。”
太后不是个闲人,来这儿一趟是为了安抚竺年。
最近伴随着竺年报告中的“一号码头”项目的动工,各种规划图纸以及建成后的模型出现在了御书房里,只要看过的人无不感叹一号码头的前景广阔,只要稍微再往深里面想想,就能够明白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会是多么可怕。
这样的大工程竟然交给一个前不久还和他们对着干的人手里,反而没交给伴随着姜卓立下汗马功劳的“自己”手中,一些人选择明面上反对,一些人则选择暗中使绊子。
明面上的反对声音,姜卓自然会处理。
和工程相关最紧要的两件事,一件是财力,由姜崇这位户部尚书直接敲定,敢在这里下手的人,已经从户部拖了出去;另外一件是人力,工部那边几乎没有派出任何辅助的官员,连工匠都只派了一些堪称老弱病残的。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竺年的奏折写得可勤快。只要有人敢来找他麻烦,他立马就写奏折上报。
他的奏折也不需要经过别的部门,直接由身边的管事太监交到御前,连大学士都不能插手。
由于这些奏折实在太多,太后就带着姜戈来了。
她出面会显得更加温情一点,比姜卓这个皇帝出面更柔软。
她洗漱完毕,阻止了侍从的通传,轻轻走到前面的厅堂,看竺年和几名身着工部小吏制服的人说着什么。
竺年背对着她,还是第一个发现她过来的人,赶紧回身行礼:“下官吵着太后娘娘了?”
几名工部小吏赶紧跪着行礼:“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容和蔼地摆手:“都起来。是哀家打扰了,你们都做得不错。”她招手让宫女上前,让宫女给小吏们一人发了一个金裸子。
她这是表明态度,好让那些跳得太过的势力安分一点。
没一会儿姜戈醒了,太后就带着姜戈和来时一样,轻车简从回了宫。
接下来,果然一整个夏天都非常太平。
一号码头的工程进度一日千里,从堆满各种建筑材料的杂乱工地,变得初见雏形。
混凝土浇筑的地面彻底凝固之后,姜卓亲自来了一趟,带上了文武百官。
沃水码头说起来是一个地方,其实是沿着沃水很长的一段岸线。
旧码头和附近的梨园、茶社等地,依旧往来繁忙。
皇帝的车驾经过旧码头之后,继续走了一刻钟,才看到有高墙阻隔、禁军看守的一大片地方。
有人一下车就说道:“原先的码头就挺好的,再多建两个码头不就够用了,为何还要如此劳民伤财?”
这一片高墙一眼看不到头,竟是比京城内的一些个坊还要大。
区区一个码头,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
其实在场的官员中,只有极少数今天是头一次来。不说什么政敌之类的,沃水码头已经成为京郊最出名的游玩地点。
当然,来了之后总避免不了看到一号码头的高墙。他们有些倒是真没有别的心思,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没想到被禁军严词拒绝,再多说一句,刀子都要拔出。
这不,原本没什么想法的人,都觉得不爽起来,只要有机会就在背后拼命给竺年穿小鞋。
姜卓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虽然没说什么,距离有些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这一眼让其他跃跃欲试想跟着说几句的人纷纷住嘴。
官员们“后知后觉”地想起,一号码头背后是姜卓。
当然也有人低头嗤笑,不以为然。
几个官员聚在一起,相视一笑。若是这个一号码头没有半丝儿错误也就罢了,但凡能让他们挑出一点错来,别说是竺年一个质子,就是姜卓本人,也别想讨得了好。
他们正满肚子算盘,抬头就见一个把官服穿得极其华贵的年轻人站在大门外,拱手对姜卓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