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比杨凉,要更了解竺年,知道竺年答应和阳海军合作,应该另有目的。
但是,现在竺年的意思几乎就是直接告诉杨凉,他想把阳州一口吞了。
最可怕的是,他很有可能做得到。
茅军二十万,阳海军三十万,这是目前双方的主力。
在茅军损失了十五万军队,且补给线即将被切断的当下,得到喘息的阳海军绝对可以把这二十万茅军留下。
但同时,阳海军必定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到时候剩下的阳海军,还有没有能力和这十万南军抗衡?
最糟糕的是,为了和南军达成合作,他已经把南壶城拱手相让。
到时候南军要是不撤,手握南壶城、涉阳关,掌控往海州的大道,完全可以把阳州封死。
他们阳海军手上,到时候只剩下一条通往宿州的年久失修的古栈道。
竺年的视线从舆图上抬起来,注意到杨凉难看的脸色,抬手在空中软绵绵的摆了摆:“小叔叔不用担心,说好的南壶城是借的,我说话算话,肯定会还的。”
杨凉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还?”
竺年眨了一下眼睛,一脸天真无辜:“当然是说好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啊。”
一场大战结束,他休息了一天一夜,精神还是难免困倦,睁大的眼睛很快半合,像是一只把老鼠终于玩死的胖狸奴,在阳光下卷成一团。
杨凉不敢相信竺年的保证,但也只能相信。
其余南军则完全不会考虑到杨凉的感受,甚至有两三人直言不讳:“我们不妨从北面绕到西面,把四泰拿下来。”
四泰是阳州的养马地。提起这种地方,总是能让缺马缺到眼红的南军,两眼冒绿光。
竺年坐没坐相地往主座上一团,嘴里嚼着红二刚做的薄荷糖提神:“不用。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早上我们去涉阳关蹲草,看看能不能再骗点人进来杀。”
将领们已经习惯竺年的某些话,领会他的意思,但是:“涉阳关外就是姜国。我们把人堵在关口有什么意思?堵不住啊。”
竺年的手指就从阳州舆图往外虚划出去,停在沿着蒙山的几个关隘上:“姜国为了筹措南侵的物资,已经在卖官鬻爵,对包括黑荥关在内的几个关隘都在发动攻击。比起黑荥关,他们能够给涉阳关多少人?还能调集多少人?”
阳州这个目标,更像是茅家这个家族的目标。
作为姜国,他们的攻打重点一定是放在黑荥关。
一个家族,能够筹措几十万的军队,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但是后劲还有多少?
若是他们这一仗没法把阳州攻打下来,那么茅家本身也会遭受重创,甚至于一蹶不振。
要的就是他们的一蹶不振!
茅家投放在阳州的已经是他们的主力部队,剩下应该还有一些预备队,乃至于抓来凑数的壮丁。不管对阵姜国的大势如何,茅家敢对他下手,手给他打断!
要是他们真的能有那么多兵,茅丘手上就不会是八千,而会是八万。
当然,茅丘的兵的数量,也和茅高远能够调动的运力有关。
想到茅高远,他就感觉心气不顺,竟然让他趁乱逃了。
不过身为他的伴读,他相信区区一座迁山,绝对不至于把茅高远困死。
山水有相逢,希望再见时别来无恙。
坐在主账内沉默不语的杨凉,一直在悄悄观察竺年,在一瞬间觉得后背发凉,像是看到一只软绵绵的毛团子,突然探出弯刀一样的利爪。
重新排布完毕,第二天一早,军队就按部就班重新往涉阳关而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多做遮掩,直接从大道直走,沿途看到零星的茅军或者关外部落的红点,就进行清理。
这些散落在阳州,干的事情总体就是为非作歹四个字的兵痞,没什么好说的。
不投降就直接杀,缴械俘虏就打包送去海州。
可惜他家的海军,到现在还没发现土豆,不然送他们去海州挖土豆多合宜。现在只能让他们干干种苹果、砍木头之类的活计。
不提杨凉的感受,所有阳海军对南军这样的行动,都是感激的。
整个阳州北部地区,被兵灾祸祸的,都是他们的阳州的百姓。南军的作为,是将他们的自家兄弟亲人就于水火。
一些幸运的地区,还能不耽误秋收。
这段时间被困于南军的杨凉不知道的是,他率领的小股阳海军,如今和南军已经非常亲近。
本来大家都是普通士兵,其实大部分都不会有什么大义之类的情节,都是将军主帅让打什么打什么。
但是大家也不是真的没脑子,知道现在阳州遭难,救他们的不是大月朝廷,而是南王府,还是南王府的小王爷亲自率军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