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解:“难不成他以前做皇帝还挺不错的?”
他们都是南地人,对北地的政策毫无了解,只知道先帝荒唐,但说不定只是人家年纪大了才这样,年轻的时候或许有过一段公正贤明的时候?
竺年嗤笑一声:“哪是我二姨夫的功劳?他再怎么荒唐,毕竟是正经登基的皇帝,比现在皇宫里的那位可要有名有份得多。这些地方官,不过是借此表示自己还是忠于大月忠于朝廷的而已。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苍蝇。”
这些追随而来的官员,文武官员都有。武官的表现还好些,文官一路上可吃尽了苦。
给皇帝送葬又不能骑马。哪怕能骑马,也轮不到他们骑马。
好些人是实打实从蒲州一直走到了京城,看到京城巍峨的城墙是腿都要走断眼前发黑,脸上的悲戚憔悴都不用演,真真的。
当他们看到禁闭的城门的时候,那叫一个心头火起,都不用竺年说什么,他们一个比一个真挚地骂起来。
他们是来给先帝送葬的,现在先帝的棺材已经送到了门口,为什么不让他们进门?
凭什么不让他们进门?!
他们从刚开始骂守卫,到骂朝廷,很快就开始骂起了宋淮。
有些说话一开始还文绉绉的,但队伍中的武官和一些凭借关系上位的文官,文化素养不高,很快就开始更加接地气的骂阵。
“宋淮狼子野心,鸠占鹊巢!”
“宋淮你这个忤逆子,先帝在此,还不下来服丧跪拜!”
“宋淮你让先帝没法入土为安,不怕先帝晚上来找你!”
“乱臣贼子把持朝政,全都该满门抄斩!”
反正这年头,有身份有地位的对自身的品德要求都是极高的。不论做不做得到吧,总之人家就是这么“自我要求”的。
只不过一般人不会对别人严格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也不会真的有人借此指指点点,尤其是地位低的人不会对地位高的人不敬。
但那不过是一般时候。
一般时候,他们这些地方芝麻小官,哪里敢和京官大小声?
他们连见京官一面都要颇费周折。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先帝在,怕什么?
这群京城里的大老爷们,再厉害那也是朝廷的官员,是要对皇帝尽忠的。
现在皇帝的棺木在这里,他们竟然不出来叩拜服丧,说破天去也不占理。
退一万步,哪怕宋恒不是皇帝,那也是宋淮的亲爹啊。
爹死了,都抬到家门口了,儿子别说不出来哭两声,还把家门都关严实了是几个意思?
几个地方官越骂胆子越壮,越骂越气。
京城守城门的也属于禁军,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在城楼上面喊:“你们不要再骂了!”
过了一会儿,见底下的人越骂越凶,又吼了一句:“关城门不是陛下的意思!”
竺年扬声问:“如今先帝在此,不管是谁的意思,殿下也应该出来扶棺,好让陛下早日入土为安。”
大水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连着几天时间过去,京城已经出现了比往年更加炎热的高温。
尸体放久了会怎么样,大部分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若是在京城内,各种物资充沛,倒是还好说。现在在城外,又是这么长途跋涉过来,人们都不敢想现在棺材里的尸体会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现在还没有异味传出,但是这天气……
宋恒当皇帝在不靠谱,那也是皇帝。大月还没有亡呢,总不能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人留下。
有些想法比较简单的人嘀咕:“做什么把城门关了?先帝又没有亏待过大皇子。”
“是啊,没听说他们父子有什么仇怨。”
“大皇子称帝,若是自觉对不起陛下,更加应该出来。”
“不就是扶棺落葬嘛。现在的条件因陋就简,不过是跟着从京城到皇陵走一趟而已,这也不愿意吗?”
“没听守城的说下令关城门的人不是大皇子嘛!”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不都称帝了嘛!”
“难不成是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嗤笑一声:“现在哪儿有诸侯?是你,还是我?”
被指着的人臊得满脸通红,到底不敢大声嚷嚷,压下火气问:“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你们离得远,大概是不清楚这一年京城里头发生的事儿。咱们的大皇子,可狠着呢。富贵巷里直接空了一半人家,血流满地都没人敢进去收尸。”
富贵巷不是一条巷子的名字,而是京城几个富贵人家聚居的坊,大都靠近皇宫,平时连坊门都进不得的所在。
里面住的人都不是什么非富即贵,而是真正的大富大贵。
这些人物平时打个喷嚏地面都要抖三抖,竟然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