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指征都不容乐观,一串串数字与专业术语像是一道公式,最终得出了董芸剩下的时间。
她是等不到这孩子足月的。
可恨的是,她明明是生长病中最幸运也最轻的那一种,子宫切除几乎不会给后续生活带来任何的影响,却偏偏因为一个胎儿而陷入如此的境地。
戚故在诊断书上写道:拟同意徐明明医生的推测,意见一致,应当实施子宫切除术。
Omega生育科前来会诊的医生最后签上了意见和名字,与徐明明保持一致。
徐明明慢慢将诊断书和病例夹好,抚了抚纸张上的弯曲,看向戚故:“我去通知家属?”
“我去吧,”戚故说,“我爸……他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有一种习惯性的固执,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很难改变,你们跟他很难沟通的。”
他从徐明明手里接过夹子,帮董芸盖好衣服与被子,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鬓,将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转身推开了门。
戚绍还坐在原位,或许是推门的动静吸引了他,此时正看向戚故。他的眼神里不似其他生长病患者的家属那样带有期盼与紧张,反而是一汪死水般的平静。
戚故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尽量保持冷静,以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对他道:“目前的情况看来病变的部位是子宫,如果实施子宫切除术的话她还能恢复健康,对未来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必须要在一周内考虑清楚,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戚绍看了他一眼,浅灰色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珠,贯穿右脸的伤疤让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很凶狠。他问:“最多还有多久?”
戚故别开了视线,看向手里的诊断书:“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个半月。”
“31周,出生后住在保温箱里也能活,”戚绍笑了笑,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仁慈,“你29周出生,也活得好好的,但我有时候也很自责,如果你足月出生,是不是就不会得那种病,那你一定会成为我们家里最有出息的Alpha,最让我骄傲的儿子咳咳咳咳咳……”
他说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经年累月不停抽烟的后果。戚故安静地等着,直到戚绍平缓下来才出声:“医生的意见是建议子宫切除,但这样的情况很难确保胎儿的健康,她的肚子完全被子宫塞满了,我们无法探查胎儿的状况。”
“咳……”戚绍阴沉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子宫切除,子宫切除,你妈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医生也建议子宫切除,但我坚决不同意,我知道你们有手术指标,这种大手术比接生更赚钱,怎么样,结果她不还是能好好地再生两个?”
戚故感觉有血涌上来,舌尖很苦。
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恨,他想要亲自按着戚绍去看一看母亲那完全畸形的腹部和那张于死人无异的脸,质问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叫做“好好地”?
但他忍住了。
争吵只会加深矛盾,戚绍是这样的人,任何强硬的手段都不可能说服他,反而会让他更加固执。他曾是众联一信公司军的一名特种兵,作为间谍参加过W星联侵略宓诃星的战争,身份暴露后哪怕被以凌迟的方法折磨都不肯低头的人,激怒他只是自找麻烦。
战争的成功让戚绍有了无所畏惧的信念,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坚持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实现的。
戚故强撑着说:“现在实施子宫切除,如果胎儿一切正常,放进保温箱里也会很健康的,如果有问题,那更要提前剖出来。”
血气上涌让他有些轻微的耳鸣,听起声音来像有只蝉在鼓膜边做了窝。
“哈,”戚绍摇了摇头,“你那个未曾谋面的哥哥未出生时医生也是这么说,但他剖出来,在保温箱里活了两天,死了,医生又改了说法,哈,孩子还是要在妈妈肚子里才会健康。”
Omega就是这样的被动,如果Alpha不肯在手术告知书上签字,那么即使Omega本人同意,医院也无权实施手术。
戚绍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明的光:“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转院,清仁到底是个小地方,那的医生不敢接生,催着我们出院,但我可不傻,出院了不就是等死吗,死在家里,医院可就没责任了。”
戚故没说话,而戚绍却沾沾自喜起来,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儿子,你爸厉害吧?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让你妈转院过来无非是为了用她搞你的那些研究,如果她死了,我会同意遗体捐献的,但要是她没死,你也没法做研究了不是,我要儿子,你要遗体,咱们俩一举两得,这是双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