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的覆盖仍掩饰不住她高高地隆起着的腹部。
戚故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理解了为什么母亲一直在镇医院就医。
一个身材健壮的男性Alpha跟着下了车,戚故能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湿泞,就像这雨天一样令人生寒。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的职业化微笑,迎上去道:“爸。”
戚绍看向自己的儿子,对他点了点头。
“她……”戚故看向自己的母亲,他们已经进了电梯,戚芸的脸就在他的手边,他更加清晰地看见她深陷的青褐色眼窝和从颈部延伸自脸庞曲张的血管。
这使得想说的话变得更加艰难,戚故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自己的疑问:“她怀孕了吗?”
在听到这句话时,戚绍的脸色有所缓和:“已经28周了。”
戚故听见徐明明细微的抽气声。
小地方的医院对生长病的治疗方法十分保守,一旦病人确诊几乎不敢进行手术。
如果这是在人民医院的话,徐明明大概率会建议他们拿掉孩子,这样才能延长母亲的生命。
第15章
戚芸是上个时代的典型Omega,在结婚后自愿随了夫姓,并辞去众联一信公司军中军医的职务,选择在家相夫教子。
在确认登记信息时,戚故犹豫片刻,将她的名字更正为了“董芸”。
至少要让母亲以自己的身份走向死亡,他希望她最终能回归于她自己。
董芸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徐明明拿着纸质报告喊戚故一起会诊,看了坐在他身边旁若无人地在无烟区吸烟的戚绍,眼神里有一些隐忍的愤怒。
戚故进屋时反手带上了门,戚绍冷淡的眼神躲在缭绕的烟雾背后,被他一同关在了门外。
董芸带着氧气面罩,双眼依旧紧闭着,她的喘息十分用力,每一次呼吸高隆的腹部都耸动着。
徐明明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复杂,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的眼神在董芸身上徘徊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你知道生长病的特性……导致家人和关系亲近的朋友更容易被传染吧?”
戚故点头:“我知道,最初确认传染途径时我也曾做过相关的实验。”
徐明明的目光转移到董芸撑起被子的腹部:“她怀孕了。”
戚故语气笃定地说:“胎儿不会被感染。”
“100%确定吗?”徐明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脆弱,像是糕点店里昂贵的酥蛋卷,轻轻一砰渣子就掉得到处都是,“你应该知道对于患有生长病的孕妇,我们的态度一直是建议实施流产,怀孕期间子宫比平时更加容易过度生长,而且至今也没有哪个患者成功生产过。”
“首都星、莱茵、宓诃和多尔瓦四个星在最初曾进行过联合研究,胎儿的意识还没发育到能够被传染的程度,不会被感染,”戚故道,“我们使用克隆实验体进行了确认,我亲自参与过实验过程的监控,这是经过严密验证后的结果。”
徐明明叹了口气,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许多:“你们让克隆实验体怀孕了,这种项目伦理审查局居然会通过?”
“某一位副局长的母亲得了生长病,他以为我们很快就能研究出治疗方法。”
“我建议你先看一下。”徐明明说着,轻轻撩起被子,露出董芸遮挡在宽大病号服下的畸形的腹部。
戚故伸手将她的病号服轻轻揭开一角。
他已经见过太多生长病后期痛苦不堪不成人样的病人,还包括亲手实施安乐死的那些实验室中怀孕或已经生产的克隆实验体们,数量大到一旦说出来,每一位参与生长病相关的研究员都会被视为是残忍的刽子手。
但像董芸这样严重的仍是第一次见到。
“未能形成子宫扫描影像,”徐明明低声道,“所以我们怀疑过度生长的部位应当是子宫,或者胎儿,但你刚刚排除了其中一种可能,那就只剩下子宫了。”
董芸的腹部并不像孕妇那样圆润,而像是塞满了一串串畸形的葡萄般不规则的轮廓,腹壁被撑得几乎透亮,透出蜿蜒曲折的蓝色纹路,这些纹路勾勒出无数半透明的“葡萄”,它们随着脉搏各自律动着,那一抹蓝色便像血液一样在各处流淌。
戚故忽然想起自己本科时的某位老师曾说过,蓝色与红色都是沾满了血液,充斥着死亡与罪恶的颜色。
“推测子宫与腹壁严重黏连,附近部分器官扫描影像轮廓模糊,有扩散的可能,”徐明明说,“但子宫并不危及生命,可以手术进行切除,她几乎快要被这东西给榨干了,得尽快做出决定。”
戚故从徐明明手里接过了厚厚一沓检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