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道他是天潢贵胄,又聪明伶俐最得燕王喜爱,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
内侍都在一边站着,是不是偷瞥一眼,九殿下站在那里不言语,他们也不敢贸然打扰燕王休息,只好跟着站在一边。
“父王……”过了一会儿燕景低低的唤了声。
燕王没什么反应,从喉间出一声模糊的叹息又沉沉睡着了。
燕景眼神划过一边写了一半的圣旨,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一边的年轻内侍将他送出来,笑得热络:“九殿下当真是最得王上看重的,八殿下来求过几回都没成的事儿,您——”
“燕明来过?”
小内侍对他的称呼毫不意外:“是呀是呀,所以才说殿下——”
“行了行了,奉承话就免了吧,我急着回宫,”燕景打断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到内侍手里,“等父王醒了记得提醒送旨意的事才是正经的。”
“是是是,那是自然,”小内侍到底没得他师父真传,见了玉佩笑得叫牙不见眼,“恭送殿下——”
燕景没再理他,挥挥手走了,仿佛一踏出殿门时他连同刚才的事都落在了里面,走姿轻快不少。
事情办的顺利,他心情也好了不少,用过晚膳就转悠去了慕容殊那里。
小内侍见钱眼开,办事却也很靠谱,圣旨和他是前后脚到的院子。慕容殊大概只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接过旨的时候神色抑制不住的惊讶,燕景靠在一边的桑葚树上,边琢玉边笑。
第二天国子监里就多了个人。
靠着燕景的“三分新鲜”,慕容殊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别的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很久都没来找过他的麻烦,一直管束他们的聂先生冒犯了燕王,被拉去了天牢,皇子们松了口气之余也顾不上找他的麻烦,时间一长他们又找到其他的乐子,就更把慕容殊丢在脑后了。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燕景。
慕容殊原以为这位九殿下只是一时兴起找个乐子,再不就是想捉弄他看他出丑,这才要他做伴读。可眼见都从初夏到了深秋,桑葚都开始掉叶子了,燕景还是每天过来给那株老桑葚浇水,没有半分糊弄的样子,慕容殊终于坐不住了。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他问这话时燕景正坐在老桑树上磨挂坠——那个挂坠他做了有半年,一开始本来是想做玉佩的,结果后来发现自己手艺不精,只好把玉佩打磨小,准备简简单单做个挂坠。纵使这样,他也没能做好。好好的一块玉,现在成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玉疙瘩,而这个生平艰难坎坷的挂坠是要送给沈南星的。
沈南星是平川候沈轩的独子,娘亲过世早,自小跟着亲爹在兵营里滚大的,结果没学到自家老爹的本事的万分之一,成了个十足的兵痞,年底才回一次王城,次次都会打一架挂点彩再走。这些都是燕景告诉他的。
听见他问话,燕景有点疑惑:“什么?”
“殿下,我不明白,”慕容殊目光从他手上移开看向别处,“殿下明明说要我做伴读识字是为了吃桑葚,可现在我没有桑葚了,殿下为何还是日日都来……”
他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感觉自己的语气实在很像那些争宠的妃子。
听他这么说燕景顿了下,不自觉地抛着手里的玉石:“难不成没有桑葚可以吃了我还要把你撵出去?”
“大概是我脑袋愚笨吧……”慕容殊尽力不去想燕景提起沈南星时的表情,但难免语气低落。
“怎么可能!先生都说过你聪明,再说了,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么……”
燕景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也垂头看地面,声音泫然欲泣。
“不是的,殿下,”慕容殊果然慌了神,没注意到燕景的神色,“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我……嘶——”
“我看你就是傻!”燕景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拳,怒其不争道,“因为想吃果子就让你去读书,没有果子可以吃就不让你去,慕容殊,你怎么怎么想的?”
“再说了,你这桑葚结果也就十天半个月,我给它浇水都浇了几个月了,你才想到这个话来问我?”他又说。
“我……”
慕容殊好像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
“别我了,你跟我讲,是不是又有人和你说了乱七八糟的话?”燕景单手揽过他,同他凑得极近,“要是有人瞎说,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收拾他们去,如果我要是打不过,我就等南星回来,咱们一起给你找场子去,但你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知道了吗?”
他非要说得那么活泼。
慕容殊尚未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就看到燕景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