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129)

聂琳琅眼睛里的光渐灭,周围变成一片黑暗。许是身体里的蛊虫作祟,又或者是对方这副模样不多见,聂唤忽然多了几分闲话的兴致。

“其实……下蛊的人是我哥哥,我爹死之前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保全了他的风骨,可我哥哥运气没那么好,在昭狱里待了十几天,出来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了,酷刑之下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又怕我靠不住,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我当初立的是报仇的誓,所以过不了安生日子,其实我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当逃兵,因为实在是……太疼了,最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会不会对彼此更好……我这人亲缘淡薄,之前九族都遭了罪,那之后只遇到一个云墨对我很好,所以,算我求你了,”聂唤忽然哽了一下,她像是痛极,连说话都带了虚虚的气音,“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就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再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了,如果、如果你就是为了取乐,那也求你别让他知道这些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把他带回十八部,做十八部的新圣子,他会忘了你,如果再见到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哦,当然也会忘了你身上还有一个他费尽心思,拜师学艺也想抚平的烙痕,”聂琳琅好像很享受把那些看起来很美好的东西亲自拆成不那么好看的片段,她耸耸肩笑了,“他早知道你会走,所以才急着学祛疤的方法,大概想让你更顺利点吧,不过都无所谓了……”

微风扬起浮尘,迷了她的眼,聂琳琅的话像烙铁一样,一字一句把她心里那块叫云墨的地方烫得滋滋作响。

“这样也好。”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第91章 众生相

聂唤真的努力这么做了。

离开云家寨之后她一路北上,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太久,很快就到了王城,只是燕王城同她记忆里的模样没什么区别,连青砖墙上的告示都万年如一日层层叠叠在上面,只是市中来来往往的商贩不知道换过几遍了。

她站在城门口看着面前进城的人组成的长队,忽然偏头说:“谢谢你啊,一路陪我到这里,现在我只有你了……”

旁边的人影不说话,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卫,聂唤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把衣领捋平了——聂竹意这个名字已经被掩在了行刑台的血色和边关的黄沙里,从再生长出来的人是聂唤。这一路上还多亏了他和自己扮做进城赶考的兄妹才这么顺利。

赶路时太无聊,她还给这个和自己一样倒霉的药人取了个名字,叫做聂云意。

聂琳琅平时做事不择手段,但在云意的事上还真的没糊弄人,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之后云意的脸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原本过于高大的身形开始缩减,皮肤也接近他生前的颜色,他不需要再带着面具,出门时只需要换上长衫就完全能充当一个书卷气满满的书生,除了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能和人谈心,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而现在她的“书生兄长”直愣愣地看着前面,时不时提醒她该往前走了。

聂唤收回手,拿出包袱里准备好的文牒:“各位大哥好,这是我和家兄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日头底下守卫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聂唤和云意马上就被放过去了,“脸转过来我看看……行了行了,赶紧过,别耽误下一个——”

“下一个赶紧点!”守卫的厉声呵斥炸在耳边。

“官爷官爷,小的——”

“……”

她没在城门前停留,立刻带着云意去找落脚地方了,这是燕二十一年春夏。

燕二十二年秋,聂云意金殿前做《政赋》,被燕王亲封为“文将军”,可惜好景不长,他这个文将军还没威风起来就被人撸了官服——一年后慕容殊与人里应外合把燕王宫翻了个底朝天。

天苍一年,燕旧臣皆被新王软禁于永巷,另一位小聂相初露头角,为了掌权掌得更名正言顺些,前朝旧事都尽数翻出来,那些人们曾经再不会见天日的勾心斗角、陈年旧案都被抖搂到了太阳下。

他们从逆臣摇身一变成了正道公理。

聂唤的丞相府就建在之前聂府旁边,后院里留了个暗门,只需要多走两步就可以进到聂府。第一次回聂府,云意还没从永巷里出来,因此只有她自己,家中山水庭院依旧,就连她和哥哥最爱的秋千都留存了下来,只是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风沙盔甲,像是再告诉她自己已经见证了这么多年岁。

聂唤轻轻拂过铁索就在上面划出一道指痕,而后她垂眸看了片刻,又伸手将那道痕迹抚平了,铁索上锈迹斑斑却再无灰尘,她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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