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10)

毕罗忽然笑起来。

“是你啊。”他笑得仿佛他乡遇故知。“是你,解语花。”

“太抬举我了。”花菂笑慢慢地直起身,无限柔和明媚的荧光顿时从她脸上退却,置身阴影深处,只有她的眼瞳闪烁一种动人心魄的微弱明亮,几乎令人不可置信。

毕罗微笑,侧头静静凝视花菂笑,不言不语。

“别浪费时间来估量我了。”花菂笑语气倦懒,她踢一脚身边的背袋。“毕罗,作一遭绅士如何?”

看出他的疑虑,她轻轻一笑。轻薄倦怠的笑容,像一种优雅而沉重的手势,上帝的手指,在她年轻的容颜上缓缓泼下寂寞。

“你不是要去MERCURY,毕罗?”

“……你跟踪我?”

“请相信我尚未无聊到那种地步。”她自顾自地向前走。毕罗急忙提起她的背袋跟上脚步。

水银坊门前,树影诡艳,夜色低垂。有白衣的女子来去轻盈无声。抑或是留精致胡髭的俊秀男子,涂一点点冰蓝色眼影,姿势低柔暧昧。

门厅深处终夜不息的氖灯呈黯淡而奥妙的水绿色,像吸血鬼特有的那种与世无争的眼神。隔岸观火,又不弃不离。

“这么妖的地方,也亏她敢约我来。”毕罗冷冷地说。

花菂笑看着他,忽然大笑。

“毕罗,看开一点。谁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自他手中接过背袋,有些费力地甩到肩上。“Bye了。”

不待毕罗开口,她已经抢先命令。“半个钟头之后我在这里等你。”她又是微微一笑。“当然,那只限于你有兴趣见见我们的罗密欧与郝斯嘉的情况下。”

毕罗死死地盯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花菂笑目送他进了水银坊,然后走去最近的公用电话。

她突然把头倚在紫色护板上,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然后插进电话卡,拨号。

对着那一端,她开开心心地说。

“Sunsun,我亲爱的郝斯嘉,过来演一出活剧给我瞧瞧如何。”

公车来了。

他们上了车。只余下了一个空位。

桑其有一秒钟左右的犹豫。

“坐呀。”

粟非看着她,总算说出了第一句话。

车轮柔和跳跃地前进着,辗过石子,灰尘和下水道的盖子。

秋日傍晚的淡光从积尘许久的车窗玻璃投迸,揉合成浓淡不一的温柔色块,轻轻地涂抹在桑其的白衣上,

她淡静悠然的容色在那一瞬间朦胧生动起来,像雷诺阿的印象画,笔触细腻如临夜色。

“那本书,谢谢你。”

桑其双手握着扶手,伸直,纤细的十指轻柔展动,又合拢。

“哪里买的?”

“你只要做题就好了,何必管它是哪里买的?”

粟非慢慢地说,看着窗外缓缓流过的都市剪影。

“我觉得那本书蛮不错的。”

“我不喜欢化学。”

“我也不喜欢,可是中考会考。”

“不是抽签来决定吗?”

“那是明年的事,今年又不能不学它。”

粟非警惕地看了桑其一眼。

他知道这女孩一定又在揣摩什么得过且过的鬼主意,最好在她想出个头绪前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斯滴……最近对你怎么样?”

他很想知道这一点。

非常想。

桑其轻轻地笑。

“依你看呢?”

她揶揄地看一眼粟非。

“我给她讲明了。”

粟非急忙说,匆匆地好像要分辩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意识到某种不应有的转折,他又停住了话。

“反正……你懂的。”

“嗯。”

桑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抚弄着指甲上半褪的银蔻。

“那……你呢,桑其?”

“桑桑。”

桑其说,忽然一指窗外。

“你看,天是不是很蓝?”

“啊?”

粟非有些怔忡。

说老实话,他并不知道桑其的意思究竟是如何,可是他从来不曾问过。

这时他们同时听见悦耳铃声,是一段飞扬如风的小提琴曲。

桑其迅速取出手机,精巧的银色机身,悬有一对小小的银质钥匙作坠。

她只听了大约十几秒钟,然后静静地答,“不错。”,便关了机。

然后她忽然站起来,拉了拉粟非的衣袖。

“下一站,下车。”

“还没到吧。”

“我想去蓝屋逛逛,陪我。”

她平平淡淡地说,仿佛这原本便天经地义。

BLUE HOUSE。是很精致的店,邻着那家叫“梓盟”的CAFE。

门楣上一长串许愿砂编成的风铃在门开的片刻叮呤作响,下面坠着的水晶坠子一闪一闪,和桑其身上的银铃交相辉映

有红茶和牛奶的甜香暖暖地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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