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名额,原本,也有程诺一个。”
我骤然望向她,“原本?”
她微微一笑,“他自愿留下来,谁也无法说服。”
“……为什么?”我紧紧握住手指,指甲不知不觉刺入掌心,却丝毫没痛意。
安然轻笑,“这是大好机会。只是他根本不在乎。”
“他疯了……”我喃喃地说。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安然笑意依旧,“程诺。古往今来。他也不是第一个痴人。”
我呆在那里,被这消息惊的哑口无言。
程诺,程诺。说过你不要逼我。你到底要为我牺牲多少放弃多少才肯罢休?难道你不晓得,这就是对我最凛冽的逼迫。
求求你,不要让我感觉这样的压力。我已经足够自卑。不要再让我感觉如此的对你不起。
回到学校,我径直去办公室找到他。
他照旧黑衣,温暖而凛冽。见到我的出现,眼角眉间似有犹豫,或者是我多心。他向我微微地一笑,挑起眉仿佛询问。可是我骤然无法言语。他了然地看着我,然后慢慢转过身去注视窗外。
没了那深沉目光笼罩,我似乎可以轻松一点,放肆一点。这也不过是欺瞒自己的假象吧,虽然聊胜于无。
该来的,终究都是会来。我望着他高挑清瘦的背影,突然有种冲动。想逃离,更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我的心跳剧烈得几乎窒息,我犹豫着,不敢开口。呵,为什么要说出口。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他就会留下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不也就是这样度过。在我意念之中,根本不必晓得他为我做出的牺牲,一如既往,我可以尽情依恋着他,被他宠爱和纵容,一如往昔。
可是我已经知道,他将为我做出的一切。我又如何能够释然。
苏沉香。我轻声问自己,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够更自私一点,更残忍一点。
为什么?
我轻声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去英国?”
他骤然回过身看我,不发一言。
“为什么?”我抓紧他的手腕,他微微一颤,这一次却一反素日的强势,出奇的温顺,没有拒绝的意思。
“程诺!”
他终于疲惫地挣开我的手,转身背对我,“谁爱去谁便去,与我无关。”
“那么你要做什么?”我看着他,那样的背影。熟悉。无限亲近而陌生。黑衣的背影。沉稳而执拗。这个二十岁的男子。清冽而独断。年华。岁月。给了我们太多不应承担的品质。站在梧桐树下,日光碧绿纷落,当年那个温雅而柔和的十六岁男孩子呢?飘飞如蝴蝶兰的短发,通透如风信子的神情,红丽蜀葵般明灿笑容,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呢?我心头一阵阵寒冷,痛楚如雨后兰花被毫不留情揉搓撕裂。程诺。程诺。你到底要为无穷无尽的当年放弃多少才肯罢休?难道你真的要坚持着如此。如此。半点不顾我能否坦然地伸出掌心去承担。
“我留下来。”他轻轻地说:“我,会留下来。”
我骤然沉默。
程诺。难道你仍是对我无法放心。难道,难道你仍然要这样以你的执著侵略一无所有的我。
“我留下来。毕业。找一份工作。”他丝毫不理睬我,自言自语一般,丝毫不顾我的脸色已经惨白。
“然后娶你。”
第八章
让我陪伴你等一等,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你等的人或许很愿意让你等。但奴说。
但我不知道他是谁,永远都不想知道。
几时我开始读黄碧云,那个扬眉风无踪的女子,诡异绝伦的文字。我深深爱恋。
我漫漫地望着镜中的少女。我抽下七寸琉璃簪,解开长发,任那韶华如水流落在双肩,淡漠白衣,发如锦黛洇暗水,漾满我一天一地的忧悒。镜中的女子,眉目如旧,神情黯然,
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啊。
我正在亲手毁灭一切。那些好不容易粘贴起来,努力地被恢复成从前模样的年少时光。我正在迅速而恶毒地重新打碎它们。
闵白坐在床上,安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但我的镇定一如既往。
“有电话找我吗?”我微笑着问她们。相信自己脸上的笑意何其干涩不自然。
“没有。”闵白冷冷地答我,“没有电话找你。”
“只是有个人亲自上门而来。”
琉璃发簪自我手中跌落,叮铃一声,登时碎断在地。我微微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勉强抓住椅背,我慢慢坐下。
是谁。那是谁。根本不消问,我太清楚不过。
婴红推门进来,见了我,那张俏脸上神情立时冰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