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111)

西秦人奢靡享乐到毫无风骨的地步,适龄男子不愿入伍,故兵力衰弱,谁都敢发兵讨伐,将帅临危退缩,士兵跟着逃命,百年间硬是被外族轻而易举占领了三分之一的疆土。

在京的文武百官就更不用说了,见风使舵,仿佛谁当权与他们并无太大干系,上一瞬还在忠君事主下一瞬就能山呼万岁拥立新君。

从何时开始就变了呢?

大抵是从庆安二十三年,羌羯大举进犯,年仅十五岁的长陵王带兵出征大败羌羯于栖鹤,一切就开始悄然改变了。

“本督残害忠良还讲究个证据,庆王殿下可真有本事,敷衍都懒得敷衍。”宋予衡逆着光款款步入大殿,他身穿朱红蟒袍,腰束玉带,过于艳丽的颜色反把他面容衬的愈发苍白,可见宋督公重病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宋予衡一步一步走至容承询面前,转头看向文武百官:“谁弹劾本督,重新把奏折读给我听听,本督总有申诉之权吧。”

殿内鸦雀无声,宋予衡负手而立,满目阴鹜,周身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念。”

“你的罪状罄竹难书,万死不足以平民愤。”容承询对着禁军使了个眼色,“还不动手。”

容显嘶吼:“传朕口谕,册封皇长孙容策为太子……”

容承询一把钳住容显的咽喉:“冥顽不灵!”

宋予衡阖目听着殿外刀剑相接的声音渐小,冷哧:“强弩之末。”

文武百官沉浸在容承询当众弑君的惊愕中还没有回过神来,朱雀司雀使已神不知鬼不觉拎着染血的剑把殿中禁军一剑封喉,百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乱做一团,他踩了他的靴子,他碰掉了他的帽子。

褚成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李龚埕从地上拉了起来,李龚埕心惊胆战,默默想,娘哎,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亲历宫廷政变,血洗皇宫的那种,容承询敢当众弑君,说明在他的计划中就没想让殿中所有人活着走出去。

容承询察觉到变故,把容显的头往龙椅上猛磕,既而把剑朝着宋予衡横劈而来,宋予衡提剑格挡,但他并无内力,在容承询蛮力威压下,双臂痛麻,往后踉跄了两步。

履雪剑刃极薄,顺着剑锋滑向容承询执剑的右腕,宋予衡依势翻身跃起,在快得看不清履雪实体的剑招中,容承询手中的剑“啪”的一声坠地,横穿整个手臂的剑伤血流如注。

宋予衡垂手静静看着他,掩在宽袖中的手几不可查在颤抖,他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可惜有点难,这具糟糕的身体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五军营被骁骑营钳制,禁军暂由姚殊接管,长陵急奏,耿自铭与羌羯里应外合突袭长陵,被长陵军指挥使江岱宁一剑斩杀,长陵军已将西南军收编入内。

还有晋州那五万兵马,长陵王疯起来六亲不认,你猜他会不会手下留情?容承询,你还有什么筹谋?”

容承询气急败坏:“你装病!你算计我!”

“病是病了,只是没死。”宋予衡勾唇笑笑,“怎么?只准你算计我,不准我算计你吗?那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长进,毫无自知之明。

文武百官为证,逼宫弑君,再加上谋害孝懿太子,通敌叛国,桩桩件件,皆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本督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李叙持剑抵住容承询的脖颈,齐湘扶着宋予衡焦急道:“督公,你没事吧?”

宋予衡摇头,右臂轻微的往上抬,齐湘赶忙接过履雪,收剑入鞘,容显昏昏沉沉道:“把这个……这个逆子给朕杀了!”

竹七对侍候在旁的两个小太监道:“不中用的东西,把皇上扶去偏殿,快去请太医。”

殿中禁军被雀使斩杀殆尽,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在两侧,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昏脑涨,胸闷恶心,百官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喘,在政变中的武力压制下任何口舌辩解都显得分外滑稽,没人有耐心去分辨某个人是否无辜,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这种牺牲与战场上的将士一样,为社稷而死,为大义捐躯,不仅不能害怕,还要死得正气凛然。

从小读得圣贤书教得是这些,为官后口口声声说得也是这些,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个比一个深明大义、高风亮节,战场上的逃兵无论因由活该被处死,大军压境必须死守至死才算全了忠义,轮到自己才知,求生是本能,谁又真能坦然赴死呢?

宋予衡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并未遣人把尸体运走,也并未让雀使撤离,他斜靠着圈椅扶手,仿佛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借此支撑,明明看起来一碰就碎孱弱不堪,百官却觉脊背生寒,快速按照官阶品级重新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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