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派出所去!高建国就是咱队里的害群之马!必须压派出所去!”
将跛子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叫得最起劲的当属徐强了。
郑玉兰挤进人群,用力推开了徐强,喊道:“你们干啥欺负我丈夫?建国干啥了你们就要送他去派出所?”
徐强啐了一口,说道:“你说他干啥了?郑玉兰,往那边看看,瞧瞧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秧苗都成啥样了?!汪大哥信任他,咱父老乡亲们信任他,才把‘生根肥’这项活全权交给你丈夫,结果跛子倒好,胡乱施肥,把咱长得老高的秧苗都霍霍死了!咱都要被他害得饿死了,枪毙他都是轻的!”
言毕,人群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事关粮食的头等大事,大伙都极是义愤填膺。
郑玉兰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阵子长势不错,只因天气原因有些萎蔫的秧苗,苗身竟是全部发黄下弯,整个一将死之势!
血气直冲脑门,郑玉兰扶着跛子一时有些站不稳了,但她稍稍合了合眼后,还是不遗余力地吼了回去:“秧苗蔫了,凭什么说是建国害的?你们是有证据还是咋地?
你、你、你还有你,大伙全是一个田里干活的,怎么不说是你们基肥啥的没打好呢?!或者是你们秧苗没插对……怎生的,平白无故的就要抓人?你们是警察不?”
“郑玉兰,你别胡搅蛮缠!往年队里从没死过苗,今年引进了‘生根肥’后,就出了岔子,不是跛子害的是谁害的?”
徐强丝毫没有早上妻子被“上神”时的狼狈样了,仿佛刚才闹笑话的不是他,此刻再度处于人群的中心,他甚是神气。
徐强的目光扫了一圈,马后炮地说道:“我老早就说这事安给跛子不靠谱的,你们还不信!现在好了吧?大家都没饭吃了!我看跛子就是居心叵测,故意揽下这活,该仔细查查,看是个卖国贼不?!”
众人看不惯平日里最不求上进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且徐强越说越离谱,“卖国贼”什么的简直在胡说八道,便逐渐都不说话了。
“还有人做事比你更不靠谱了?徐强,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郑玉兰转而又看向汪队长,恳切地说道,“汪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替建国说句话啊!”
汪队长叹了口气,说道:“妹子,你先回家,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跛子得先拘留起来。”
引进生根肥这事,本指着让村民致富,却不曾想反倒害死了苗。他已经派人去镇上发电报了,明日禾泰县的技术人员就会来。
如果秧苗死亡这事真跟跛子施肥错误有关,跛子坐牢是铁板钉钉的事,几百亩地有五十几亩都出了问题,上报后上头若是追究起来,罪魁祸首拉去枪毙也是有可能的。
“生根肥”是他一力引进的,跛子是他一路提拔上来的,这事他这个大队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撤职算是轻的,指不定也得去蹲几年的监狱。
跛子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郑玉兰,压低了声音,自我安慰般说道:“玉兰,你先回家去,不会有事的。”
这都要蹲监狱去了,还说没有事?!瞧着跛子这萎靡样,郑玉兰恨铁不成钢,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口。
“瞧见没?跛子他心虚着呢!走,大伙跟我一起压他去派出所!”
他们越是落魄,徐强就越是落井下石,他重新压制住跛子,当下又招呼起众人。
郑玉兰不肯,便去扒拉徐强的手,徐强只随手一拨,她便跌倒在地。
“徐强,你干什么呢?!”
“徐强,你给我住手!”
汪队长和跛子同时发声,徐强两手一摊,边往后退边推脱道:“不是我干的啊,我就轻轻一推,别碰瓷啊,是她自个没站稳摔的。”
跛子刚扶起郑玉兰,宝珠已是先一步冲上前来,她拦在夫妻俩的面前,敌视着众人,怒吼道:“我不允许你们欺负我爹娘!”
徐强笑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开裆裤脱了吗就敢在这指手画脚的?”
林小芹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徐强,你光会欺负妇女儿童,凭着这点就比别人懂了?一个月中在队里也见不到你几面,你懂生根肥的原理,配比,施肥时间了吗?”
知青属于高知人群,虽然日常自诩清高,但他们在村里是权威的代表,许多未知的学问在他们这都能得到解答,因此,尽管不甚往来,但村民对他们都很客气。
被一个女知青说教了,徐强臊得面红耳赤,他急赤白脸地要反驳些什么,但对方说的话直戳红心,他还当真不懂,于是只能凶神恶煞地瞪着对方。
林小芹无视他,目光逡巡了一圈,说道:“请大家听我说几句。大家都看在眼里,生根粉的确效用奇佳,施肥一月,秧苗比往年都长得壮又高,异常的情况出现在近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