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熬成了琥珀色,糖浆就算成了。
门旁靠立着一根草棍,上头插着七八个未卖出的冰糖葫芦,再旁边的木盆里,放着一堆的山楂,烂的好的掺在一处,显然是大葫芦头在尾市打包买回来的,准备无差别串山楂用。
大葫芦头虽然好赌,但是做糖葫芦的手艺不错,掺烂果这事,走街串巷的小贩都在用,因此没人跟他计较这个。
大葫芦头边熬着糖浆,边骂骂咧咧道:“三点的时候就说不要赌了不要赌了,非拉着我干到现在,赢的钱全输光了,还不肯借我钱翻本,呸——全是在骗我钱!骗子,天天骗我钱……”
瞧见了宝珠,大葫芦头送给了她一串糖葫芦,问道:“英子,有没瞧见云母的存折?”
自打云母被抓去了监狱,发放低保金的存折就被阿南嫂给藏起来了。
阿南嫂也不是想昧下这钱,她只是想替老光棍家存起来,再过几年等老光棍去世,或是有谁生病了,亦或是低保补贴延迟发放了……都有药花钱的地方。
存下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被大葫芦头赌博输光了,平白打了水漂。
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唯独大葫芦头被蒙在鼓里。
他走遍了兴安镇,都没找寻到云母的踪迹。在村里遇见了熟与不熟的人,他隔三差五的都得问上一句。
因此没少被村里人谩骂。
阿南嫂是老光棍的表亲,在他为数不多的亲戚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老光棍家碰上点事,只有阿南嫂偶尔愿意搭把手。
改革开放后,老光棍靠着村里给的救济金过日子,他去汪队长家求来了个旧收音机,在家门口摆了个摇摇椅,整日抱着把蒲扇,边躺着晒太阳,边听着收音机。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啥事也不管,靠着家门口那点贫瘠的土地种点青菜,脸都吃绿了的时候,再从齿缝里掏出点钱,喊大葫芦头替他买点肉回来。
每回都不超过三块钱,大葫芦头还要黑掉他五毛一块的。
屋后立着一椁寿棺,去年年初时老光棍自己给造的,造好的当天,他就乐呵呵地躺里边试了下尺寸。
他大概是觉得,儿子媳妇全指望不上,自己早做准备才能在死后入土为安。
老光棍八十来岁,豁牙漏齿的,不知是看得开,还是认命了,身子骨居然不错。
老光棍自个过自个的,不仅对云母以及两个儿子置之不理,更是像个山顶洞人般不理会任何人。于是村干部有事要找他沟通,全是找阿南嫂,由阿南嫂敲定。
云母被抓走后,警察局的人同时通知了汪队长,汪队长传达给了阿南嫂,阿南嫂听后赞不绝口:“早就该抓走了!监狱里有得吃有得喝有得住,比在外头被野男人睡还只能吃泔水来得强!”
……
宝珠随口回了句“没瞧见”,她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糖葫芦,边吃边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晓得小葫芦头在外头卖屁股的事不?”
大葫芦头继续搅着糖浆,极是苦恼地嘟囔着:“究竟是被谁给偷走了?”
见宝珠还没走,他有点不高兴了:“卖屁股就卖屁股呗,屁股不是还没烂?”
“是给一个男的,就跟你一样的男的卖屁股……”宝珠嘎吱一声咬碎了糖衣,指了指大葫芦头,说道,“你不觉得丢人啊?还不赶紧把他关家里去?”
宝珠用食指虚虚划了划脸颊,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
大葫芦头用仿若看智障的眼神盯着宝珠,眼神里明摆着在说着,“关你屁事!”,然后他无视宝珠,继续搅拌糖浆了。
宝珠生硬地重新起着话头:“你这糖浆都冒泡泡了,还没熬好啊?”
大葫芦头瞥了她一眼:“那男的是你的姘头?”
宝珠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
好呀的,谁说大葫芦头傻的?关键时候看起来挺鬼精的啊!
“二十块。”宝珠掏出一张纸币,在大葫芦头眼前抖了抖,“你把小葫芦头关上十天半个月,这钱就归你了。”
“不是□□吧?”大葫芦头火速抢过了钱,对着阳光看了几眼,立马塞进了口袋里,他换上了一副恭维又猥琐的嘴脸,“嘿嘿嘿,有钱早说啊。”
大葫芦头被全村人看不起,但在小葫芦头这,还是颇具威严的。
当天晚上,他就把小葫芦头抓了回去。
回家时,宝珠特意拐去了江边,捧了好几捧水漱口,她将外套脱下在寒风中用力地抖了抖,又把临时在袖口发现的糖渍给擦干净了,确认百分百“毁尸灭迹”了后,她才安心地回了家。
哺乳期不能重油重盐重甜,否则不好下奶,奶水质量也不好。
自打她娘照顾她月子起,她不仅一日三餐“寡淡如水”,各种零食更是半点都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