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大概尚不知道这回事, 高兴的是她老公这回就只是躲着她,并未和情人住在一处,殊不知, 小葫芦头就是她老公如今的情人。
宝珠试探性地询问道:“你知道你老公怎么和我村子的小葫芦头待一起了吗?”
——“就昨天那个小老头?他是谁啊?长得一副营养不良又早衰的模样。”
宝珠将小葫芦头的来历简明扼要地说了。
——“啊, 居然是云母的儿子?我上辈子是欠云母不少钱了吧?老公和公公都跟她扯上了关系。阿力咋和这种人勾搭在一处了?等会我非要好好地说说他!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六十天不着家, 总是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待一起,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
你不知道,这次他回来,头发上抓出了整整十只虱子呢!肯定是云母他儿子传染的!回来我就纳闷了,咱都是用洗发水洗头的, 没像别人一样还在用皂角, 或者肥皂、洗衣粉啥的, 咋还能长虱子呢?
等会我还得给他脑袋上喷上杀虫剂,再套上个塑料袋捂上半个小时,我还就不信了,还不能把虱子的老巢给掀了?
现在他就躲在厕所里洗头呢哈哈,我跟你说……”
八万车轱辘话倒出了一堆,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埋汰阿力,但宝珠可以听出来,她很是高兴,比自己认识她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宝珠只能默默听着,偶尔回应个“是”、“嗯”等语气词,她并不忍心在此时此刻,将残忍的真相告知她。
八万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关于阿力的种种事,听筒里却传来了不耐烦的男声:“给我倒点热水,人呢?!”
——“来了来了,叫魂呢叫?!”
——“宝珠,先不跟你聊了哈,我家那个叫我呢,一回来就摆着一副我欠他十万块的脸,没本事还爱瞎折腾,凡事还不得靠我?”
八万吼了回去,一点没有因为被打断了话而气恼,她乐滋滋地和宝珠埋怨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宝珠心理性头疼了整晚,隔日一大早,就去了大葫芦头家。
大葫芦头是云母的大儿子,因为他是老光棍第一个儿子,老光棍对他还算照顾,因此他只比同龄人矮上半截脑袋。
比起小葫芦头,他的身高正常多了,但村里人依葫芦画瓢,给他取了个类似的名字。
大小葫芦头的户口,都是第四次人口普查的时候,镇上给办上的,两人的姓名也是镇上给起的。村里人,连同他爹以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名究竟是啥。
碰上好政策,镇上给玉河村下发了三户低保的名额,于是其中一个名额落在了云母的头上。
大葫芦头小时候,老光棍常把他带在身边,因此他懂得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如今他靠着卖糖葫芦为生,镇上给云母办的存折也在他的手里。云母每个月十块的低保金,都是他在花,只云母日常胡言乱语地对他谩骂讨钱的时候,他才会分给她几毛。
不过,小葫芦头虽然生活过得穷困潦倒,赌博时却半点不手软,他但凡有点闲钱,都要跑去镇上的各个小赌坊里赌钱。
赌头们连他底裤的花色都打听清楚了,每回他都输个精光不说,有些赌头还会额外借他点钱赌,喊他下个月领了低保金后再还。
有时小葫芦头赌虫上脑了,能一把将所有的筹码都给推出去,比寻常人家出手都要“阔绰”。
傻不隆冬的小葫芦头,更是一毛钱都没分到。他每天在兴安镇的各个村游荡,主动帮忙红白喜事,以此赚取微薄的收入,当日还能混上饭吃。
他知晓各个村的大事小事,成了名副其实的“守村人”。
今年年初,镇上给各个村下发了一笔“危房改造”的补助资金。
玉河村的这笔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云母的头上,大葫芦头照旧把钱收入囊中。
村干部盯着,他不敢再拿去赌博,只好依着上面的要求建房子。
十平不到的旧柴房被拆除了,大葫芦头本想添点钱,扩建成二层的小洋房,但与他相隔三百米远的“邻居”,非说楼高了会挡了自家的运势,柴房边的土地也纷纷被各家“认领”,于是大菠萝头最终建了栋三十平的大平层。
他找的施工队见他好骗,以各种名目将补助资金给黑掉了,房子还偷工减料的,一到下雨天,墙壁就开始渗水。
不过到底比以前住的地方来得强,于是大葫芦头搬出了老光棍家,住到了新房里。
宝珠来时,大葫芦头正在家门口熬糖浆。
门口架着一口大铁锅,锅中的冰糖块已经全融化了,显出了浅黄色,空气里满是香甜的气息。
大葫芦头的双手正握着一根大木棍,在锅里搅拌着,以防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