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好啊,短发利落,干活方便,还不用经常洗,省时省力,还省皂角。”郑玉兰看得开。
宝珠倒也想卖,不过由于她的头发乌黑浓密,长得又快,她嫌弃重,每隔三个月就要让郑玉兰剪掉一部分,头发长度常年维持在肩膀的位置,因此不够卖钱的。
小丽由于是自己动手剪的,留够了长度,稍微修理一番,再剪个刘海,倒是显得更加文静,一眼就能瞧出是个学生妹了。
不过自个剪的价格还会被压一番。
“大姐,你认了亲爹,以后还会管咱爹吗?”在小丽出发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上床睡觉时,宝珠挨着小丽问道。
小丽思考了会,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小东。”
不认的话,那家人不同意她带小东回家,以后的话,有机会她也想见见小东。
所谓的“父母”和“堂弟堂妹”她无丁点感情基础,权当是走个形势吧。
为了不耽误小丽的学业,第四天,夫妻俩就催着她上学去了,依旧由郑玉兰送她上市里去。
自留地没了,家中仅剩分田到户分得的田产,每天下地回来后,夫妻俩就做些手艺活。
跛子和孩子们编竹筐,郑玉兰刺绣。
绣的是寿衣、寿鞋、寿枕,用金线卷着各色的线绣寿菊、牡丹花、竹叶等。
殡葬用品店找的活,县里开了两家,谈好价格后,付了押金,拿未制成成衣的布料回家,按所给的图纸绣图案,在约定期限之内将绣好的布料归还即可。
绣一块布五块钱,平常妇女需要花费至少一个星期,但郑玉兰手巧,在娘家就时常做这活,因此五天便可完成,最终价格还会因绣工的好坏上下浮动,她就属于往上浮动的那一类。
店里也喜欢工夫好的绣娘,因此格外欢迎郑玉兰。
因为可以在家干活,照顾孩子方便,价格不算低,虽然费时费力,但闲在家中的妇女乐得干这活。
但这活费眼睛,眼球容易又干又涩,实在受不住的时候,郑玉兰就“刷金纸”,即在祭祀上坟烧的黄表纸上刷上一层金灿灿的金箔纸。
用小刷子刷上一层树胶,沾上金箔纸后,在黄表纸正中轻轻一刷,便成了。
金箔纸乃重金属,接触多了会造成不孕不育等危害,特别影响孩童发育,所以他们并不允许孩子们接触,郑玉兰怀着孕跛子也不准她干这活,不过当跛子不在时她也会偷偷刷点。
几个孩子便帮着编竹筐。
跛子去齐岳村砍了长竹回来,用镰刀将竹子对半砍,捣去中间竹节部分,再将砍下的竹子按特定比例削成数份,以此类推,最后打磨出扁平状的长条即可。
接着就可以编竹筐了,手法不难,只是费事了些,于是仅仅教上一遍,孩子们便懂了。
他们编出的竹筐有模有样的,虽然比不得大人的精致,但降低点价格也卖得出去。
唯独宝珠手笨,编出的竹筐磕碜,完全没市场的那种。编完还得拆开返工,否则纯粹是浪费竹条了,于是,失败了几次后,宝珠便被赶走了。
宝珠也想给家里出一份力,于是跟着郑玉兰学刺绣。却没想到,她当真在刺绣方面有点天赋,单用眼睛看完,就上手绣了一朵寿菊,栩栩如生的。
刺绣比编竹筐赚得多,于是宝珠一有空就搁家里刺绣,郑玉兰也尝试过教招娣绣,结果招娣差点没把一块料子废了,于是,招娣便还是和小杰一起编竹筐。
只是刺绣着实费眼,小孩子又容易近视,于是每天郑玉兰只允许宝珠绣一个小时。
肚中的孩子很“乖巧”,自从郑玉兰先前吐了那两遭后,再不曾惹得她不痛快了,因此直到分娩前,郑玉兰都能正常干活。
次年五月,孩子降生。
月份大后,郑玉兰就不下地了,只待在家中做手工活。
那天跛子下田去了,孩子们则在上学,郑玉兰手工做到一半,忽感腹中一阵绞痛,自觉孩子要出生了,正要站起来喊人帮忙时,孩子就顺滑地掉进了她的亵裤里。
于是她兜着孩子,自个烧了热水,煮了剪刀后,咔擦一刀剪下了脐带,省下了喊稳婆的钱。
生下的是个男孩。
新生命的降生犹如带来的希望,全家人都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跛子给其取名高向阳,取日升月恒、朝气蓬勃之意。
农历九月初九,也就是重阳节当天,小阳开口喊了第一声“娘”。
郑玉兰缝制了七个红色香囊,分别塞上两颗茱萸果,男左女右佩戴于手臂上,也给尚在学校的小丽留了一个。
家中蒸了片糕,又名重阳糕。
郑玉兰手巧,捏出了菊花的形状,夫妻俩将片糕分别贴在孩子的额头正中,口中念完祝词,一家人再挨个于观音像前上了香,烧了纸钱后,仪式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