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人物,能避则避吧。”白婉抿了口茶,好心劝道,“哪有人天生富贵,那些金子银子,还不知他是从哪捞的。你莫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坏了。”
第43章 追她
萧素馨敛了敛眸, 抿口茶,才讪讪笑:“姐姐,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在教坊司献舞, 多少纨绔公子一掷千金, 我都不带正眼瞧看,几块金啊银啊, 就能买我的心?”
她怕的,是黄玠刻意讨好,别有所图。
她问过黄玠,他倒温声说过, 他对她一见钟情。可他说的初见情景, 她没有什么印象。
萧素馨父亲官拜都督佥事,是五军大都督霍霄的得力副手。前太子,即文宗赵恒满月酒,她也随阿娘赴过宴。席间, 萧素馨得了些王妃上官氏的赏赐,其中有她不大喜欢的生鱼肉, 说是异国朝贡之物,无需烹饪即可食用。
生食肉非异国之俗,但这肉的颜色倒是吸引人。
橙黄的鱼肉放在冰块上, 冒着丝丝寒气。萧素馨和几个贵女打趣儿,也不知为的什么玩笑,她把那鱼肉给了个小黄门吃。
现在想想, 那个小黄门应该就是黄玠。
彼时他在东宫做太子伴读, 身不由己, 忙前忙后都为赵恒一人。那日酷暑难耐, 他好容易得了歇息的功夫, 躲在庭院角落里纳凉,宽大的袖口都擦湿了,还是汗如雨落。
萧素馨忽然来给他送吃的,说他可怜见。
她似乎还要给他递帕子拭汗,最后又因着些顾忌作罢。她还千叮万嘱,让他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王妃问责。
她那时年纪尚小,胆子比现在大,多出格的事儿都做得。可怜的是,她不过不经意地施舍,他却像在凛冬握住一缕幽火,记挂至今。
萧素馨复又细想,才恍然大悟,那鱼肉原是高丽使臣进献之物。黄玠幼年家贫,被人无辜阉了,人不人鬼不鬼送进宫,因生得美貌,什么地狱修罗没见过,但没有人记得他生在何地,也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跨过那条浩瀚的江,回到故国。
那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以至于萧素馨现在想到缘由,忽地不忍戳穿。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令她对黄玠怀了些恻隐之心。
她并不知,如黄玠这样的阉人,也会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萧素馨指尖拢进袖口,又摩挲起黄玠送她的金镯子。寻常人家女儿出嫁才戴得起的稀罕物,他像送萝卜青菜,一点也不拘着。白婉这番话,倒让她忧虑起镯子的来历。
“其实,他虽美仪容,但论实际年纪,可以做我的叔叔,姐姐,你以后再别拿他的事取笑我。我会尽量避免和他来往的。”
白婉品着茶,淡笑:“我多余提醒你。”
白婉心底攒着事,觉得不妨趁见萧素馨的功夫,和萧素馨说清楚。她准备乘柳相的东风南下,可能以后不能再和萧素馨见面了。
“素馨,这件事我只和你说,免你到时候想我,怪我是闷葫芦,没跟你透露过只言片语。”
“你要走?”萧素馨惊讶。
“嗯。盛京虽大,但我的家人都在南边,我不想呆下去了。”当然,白婉没有说的是,他们大抵不必再继续受流放之苦。
“陆大人怎么办?”萧素馨脱口而出。
白婉默然,半晌,忍不住用手轻掩着两颊,遮住自己的眉眼。她心底想自嘲地笑,又想叹息,很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说,她还是不甚了解陆松节,但他的所作所为伤她过分,让她无法全然信他。即便她偶尔,不能在遇到他的时候,如想象中那般镇定自若,乃至于心旌摇动,可她仍然觉得,离开他是个好的决定。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正因为曾经那样亲密,所以分开会缠绵难舍,又彼此怨恨。
“素馨,你忘了,我已经与他和离了。”白婉最终道。
“和离书在哪儿?官府衙门核准了吗?陆氏族长同意了?”萧素馨忍不住问。
萧素馨没想到白婉会突然说要离开,她还不知道,她所穿的新衣,所用的脂粉,乃至所居的屋舍,都是陆松节的手笔吧?萧素馨至今仍记得,陆松节当初对她说的肺腑之言。
她并不喜多管闲事,只是如陆松节这样光风霁月的郎君,为了革新之业孑然一身,有朝一日不幸被问罪,能倚靠谁?若他以后锒铛入狱,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未免太可怜。
陆松节曾对她说过,他对白婉情深意重。
白婉不知道,可她知道的。
萧素馨突然激动的追问,把白婉问住了。她大概不知,那天陆松节一恼,把放妻书撕得粉碎。但那不是白婉忍受陆松节又和杨思盈入对出双的理由,也不是她忍受他因不甘心,暴虐待她的理由。何况,他时至今日也没有把她正大光明地接回官邸,而是养在外宅,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好似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