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萧于鹄会突然回盛京,想必她独奏时,他一直都在台下。他知道她的心被流言所扰,故而弹剑引导她,和从前一样,在暗处护着她。
她追寻到他了,他却避开她,让她怅然若失,以为是错觉。
萧于鹄心疼道:“不是梦,婉儿,我在这里。”
他已悉知白婉的遭遇,虽不知如何安慰,但第一时间,便寻到此处。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见妹妹萧素馨。
白婉现在并不住在寒塘阁,可他回来,她便打算陪他一起去找萧素馨。
从勾栏走到寒塘阁,距离不长不短,两人都没说话。萧于鹄从来寡言少语,对白婉发乎情,止乎礼,即便是现在,也不会唐突冒犯。白婉亦是如此。
可故人相见,心绪无法不翻涌。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实在太久了,久到白婉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好似比从前更沉郁些,腰悬的佩剑因走动,发出碰撞声,那些细微的变化,总让白婉心生探寻之意。
他们在寒塘阁下等萧素馨,等了几刻钟,萧素馨姗姗来迟。
她发现是自己的哥哥,一时兴奋起来,像燕儿归巢般扑向他,萧于鹄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宠溺。
“几年不见,还没长肉,像只小鸡仔。”
他本是打趣,但想到萧素馨的境遇,不禁打住话题。
萧素馨却没有为此生气,反敬道:“呸,我这是苗条。”
萧于鹄点点头,又淡笑:“素馨,你长大了。”他走的时候,萧素馨才到他手肘,现在已到她胸膛,婴儿肥褪去,出落得冶艳妖媚。
念及此,他眉头又轻皱。
简单寒暄后,萧于鹄上了寒塘阁,说要把从江南带回的甜酒和酸梅拿到小厨房,给她们做点心。
萧素馨便拉白婉在檐下偷窥,白婉怪不好意思的。她把脸埋进掌心,食指和中指忍不住分开一条缝,顺着支起的窗牖望去,只见萧于鹄挽起袖子,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毕露,极有力量感。
他这些年竟也学会了做饭,手起刀落,砍瓜切菜,叫人刮目相看。
白婉和萧素馨偷看了会,转过身叙话。白婉纠缠着锦帕,喜悦一点点弥漫,冲淡了这些日子的不快。
她开始体会到,旁人所说的人生幸事是何滋味。他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半个时辰后,萧于鹄捧着两碗甜酒酿走出厨房,端到亭子下。夜风吹拂亭子四角的水粉色轻纱,吹动酒酿上漂浮的金桂,拂来清新的香气。
“哈,哥哥,你太偏心,回来也先找姐姐,做吃的也先做姐姐喜欢的。”萧素馨方才见他拍姜切碎,还以为他要大展身手,最后却只做了道甜点。
萧于鹄知道,白婉最喜欢吃甜酒酿,微醺的口感,吃完脸颊会一点点染成浅粉,在甜蜜的香气中沉睡过去。偶尔,她也会为了陪他看书,在树下抱着酒坛喝得酩酊大醉,任桂花拂了一身还满。
她不知道的是,她醉后,他会放下书卷,将她抱到厢房,替她掖好被角。
萧于鹄并未回应萧素馨,只叫她们尝尝味道。他自己坐在一旁,沉静地看着白婉,五年了,她从稚嫩的青桃变成了成熟的蜜桃,比曾经更娇美动人。
他指腹摩挲着剑柄,决定和她说点什么。等萧素馨醉得晕乎乎的,萧于鹄便邀她来到长廊一侧,斟酌道:“婉儿,或许现在问你有些冒昧,但我不日要回江浙……婉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白婉愣怔,抬眸,他的表情认真。
萧于鹄回京面圣,不会待很久。他从前觉得日子悠长,许多话埋在心底,也不着急。直到和她分开五年,等她成亲又和离。他觉得心痛的是,她这五年的变化,没有一丝他留下的痕迹。
可萧于鹄不想逼迫她,他只是想告诉她,他的感情没有淡,他还在等。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白婉手指纠缠丝帕,心绪一时复杂。想了会,还是背过身去。她才与陆松节和离,爱恨仍为陆松节所左右,没有办法即刻接受别的情感。且她已拜柳相为师,亦不能舍弃师父到外地。
他问的问题,让她烦扰。他对她,还像从前那般吗?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吗?
萧于鹄不禁看向远处,高楼之上,城垣之下,万家灯火,可这些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留。他不再追问,默了半晌,道:“婉儿,剩下的甜酒酿别忘了吃,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白婉点点头,轻声道:“嗯。”
萧于鹄便淡淡而笑,伸手,也想揉她的发。可伸到半,他便放下了。他如今并没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他的黯然,让白婉深感歉疚,她很想再和他说点什么,他却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