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安又望向水榭,微眯眼。
“也好。水匪来势汹汹,皇上对萧家的态度,也不似从前强硬。兴许他可以回趟京,让皇上见他一面,叫他临危受命。”
“我这便修书于他。”陆松节饮下薄酒,醺醺然。
看这舞怪没意思的,倒是想听白婉的琴声。他也给自己买了张傩面具,偶尔,他可以代陆谨身去教坊司。
第32章 后悔(小修)
夜宴毕, 陆松节与徐太安结伴而出。
徐太安虽常因与陆松节政见不合,与他发生冲突,但他事后总能当作无事发生, 又和陆松节称兄道弟。
陆松节亦不会长时间和他置气。他们如今都在杨修底下做事, 和他置气并无意义。
徐太安欣赏陆松节许多地方,尤其欣赏这点。他表面总彬彬有礼, 从不让人难堪。
陆松节走在前,暗暗盘算,他过几天休沐,可以那时候去教坊司。
白婉未做损他颜面的事, 亦未结交外男, 他心甚悦。她若为他逼她和离的事伤心,他可以再耐着性子多哄哄她,譬如送她些礼物。他熟稔人情往来,对外人周到客气, 可给白婉的礼物不多。
并非他小气,只是先前觉得, 他给家人挣官身,让他们吃饱穿暖,心意已经足够了。但现在她甚至要编造谎言赶他, 他不得不设法讨好。
她为了打点狱卒官差,典卖了许多物什,临走前, 衣裳仅有两套。马上就要深秋, 他也需为她置办寒衣。
他才出府门不远, 有人快步追上来, 唤了声:“陆大人, 等等。”
徐太安闻声,和陆松节一道回头。萧素馨脸上胭脂仍在,是夜色都掩不住的艳丽。徐太安不禁笑道:“萧姑娘,何事?”
萧素馨白他一眼,她哪里是问他,抢答什么?她转向陆松节道:“陆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松节猜测,她是为白婉找他。他为投入清流,不惜与白婉斩断情缘,教坊司闲言碎语颇多,她应早知了。她是白婉的朋友,萧于鹄的妹妹,他不能让她觉得,他对不起白婉。
陆松节便尔雅一笑,撇开徐太安,和萧素馨行到柳树下。
“萧姑娘请说。”
“陆大人与婉儿姐姐伉俪情深,为何会在她父亲入狱时,选择与她和离?”萧素馨单刀直入。
在她眼里,陆松节是个极温和良善的郎君,她无法理解他的选择,想为白婉,也想为自己讨个答案。如果他人面兽心,她定要替白婉咒骂他。
陆松节脸上不禁露出痛苦之色,伤感道:“萧姑娘也如此看我?呵,我知道,我的做法令人不耻,可上天明鉴,我对婉儿情深义重,若非有莫大的难处,绝不会选择此刻弃她而去。”
他说的都是在脑海中设想过的对词,半真半假,但演得情真意切,“萧姑娘有所不知,如今我大靖朝内忧外患,积弊甚深,若不采取革新举措,恐民不聊生,国祚难绵。我与太安为此日夜忧思,劳心伤神,决定推行革新之政。革新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累及家小,我怕以后我死了,还连累婉儿。她年纪尚小,可以二嫁三嫁,得个好前程。倘若她因此恨我,我也毫无怨言,只希望她平安,喜乐。”
这番话太深情,便是徐太安听了,也得伤心落泪,何况萧素馨。
她看着陆松节,只觉得面前的郎君光风霁月,赤子丹心,实在美好。倘或她能做天,绝不让他忍受苦厄,也不会让他忍受与发妻分离的痛楚。
她忍不住道:“大人心怀天下,可怜婉儿姐姐不知你,你为何不告诉她,或许她可以理解,也愿意陪伴大人。”
“不必了。”陆松节哑然失笑,认真视她道,“令兄为武将,常年四方杀伐,作为他的家人,你岂不日夜忧思?我做的事,比起令兄如何?皇权是把悬在我头顶的铡刀,随时都会落下,明知自己的命数,何必让她留恋?你且别告诉她,我遥遥望她,知她无虞,心愿足矣。”
他眸光破碎,却淡笑着,直把人看得想呵护他,疼惜他。萧素馨再也问不下去,只为自己所知的真相感到难受。
陆松节暗探她的神色,确定她感动了,即停止抒情。
这番话不完全虚假,只是他参与革新的原因没有那么高尚,也不想和白婉做苦命鸳鸯,倘若寻得抽身时机,他必得辞官归乡。
陆松节见徐太安百无聊赖待在不远处,眼神总瞟过来,不禁道:“萧姑娘,太安亦是心怀天下,又救过你,你如何不对他好些?”
“他?”萧素馨望了眼。
她自入教坊司,便饱受部里官爷欺凌,是以她第一次见徐太安,以为他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可遇见陆松节后,她才知世上当真有忧国忧民的臣子,也有怜惜女子的郎君。陆松节认徐太安为友,徐必定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