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只是呐呐地笑,先将食盒打开,一应铺在桌上,然后才低头去摸他腿上一点点微微凸起的骨节。
胤祥一把拉住她的手,挑了下眉头问:“这么多好吃的,说罢,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妙玉窒了下,这人真是太冰雪聪明,完全不给人拍马屁的机会,“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十三爷,”她弯着眉眼笑,将雪白的一双手抽回来,拈了个荷花酥塞到胤祥手里,“我今儿去弘慈广济寺给观音像上了香,然后.….…然后去了趟贾府。”
她以为胤祥会不高兴,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仍和太子党大臣搅合在一处,但胤祥并没有丝毫愠色,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示意她把话说完。
妙玉正了颜色,一五一十地把贾府眼下的经济状况,黛玉和兆佳府的婚事,宝钗在隆科多府上的冷遇告诉胤祥,只是其中略去了隆科多的荒唐家事,毕竟有些话他们爷们私下也清楚,并不用摆到台面上来说。
最后她清了清嗓子,提出诉求:“十三爷,虽说不该管他人家的内闱,我想请四爷给隆科多大人递句话,好生待宝钗,给她应有的体面,放她常回娘家探亲。”
第65章
“可以。”胤祥直接了当地应下了,挑起眉头,笑着问,“这么一大桌菜,应当不止这件小事吧,还有呢?”
妙玉顿住,盯着琳琅满目的桌子想了想,“十三爷,我前儿听说废太子一事牵连甚广,江南甄家犯了事,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这事已经上了邸报了,万岁爷亦有治贾家罪的意思,一是靠着几位大臣上奏求情,二是宁荣二府近两年来多有收敛,虽然大厦将倾,无力挽回,但与那些姑娘们并无干系……”
胤祥神色冷了些,望着妙玉说:“我虽与贾府结交不深,但多少也能看出来,贾府子弟骄奢淫逸,腐烂不堪,单单是贾蓉之妻的葬礼就大大逾制,只是我当时仍是替二哥办事,不好明说出口……这样的行径和亏空,岂是两年的改过能力挽狂澜的?”
妙玉叹了口气,其实道理她都明白,救贾府根本是痴人说梦,宁府的几位老爷们荒淫无度,不仅是秦可卿的逾制葬礼,更有贾赦私通平安洲外官、逼死石呆子侵占古扇,贾琏国孝家孝停妻再娶,王熙凤放高利贷、弄权草管人命,还有贾政以权谋私为贾雨村谋职葫芦案帮薛蟠脱罪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多年的罪恶累积一处,早在万岁爷心头埋下祸根,若不是看在元春的一点情面上,没有株连九族,已经实属万幸了。
她抬起眼,困难地盯了胤祥一会,“我知道,贾府一派富贵繁荣,鲜花着锦,主子们整天锦衣玉食,吃喝玩乐,那些姑娘们虽然没作恶,但是吃穿用度那么大的开销,哪一样不是从那些不干净的银子里来的呢…….只是,只是今时不用往日,她们已有了谋生的能力和想法,我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胤祥沉默了一会,“既然你开口,若真到那时,我会和四哥禀明,请他从中斡旋,尽量给贾府的女眷们安顿一个好去处,不叫人轻薄辱没了她们。”
他忽然想起从前瓜尔佳侧福晋说宝玉和妙玉的关系来,愈发觉得有趣,凑到妙玉跟前,笑着问:“那宝玉呢?你不替宝玉说说情么?”
“为什么要替宝玉说情?”妙玉觉得很莫名其妙,“他一个富贵闲人,有手有脚的,往后是读书考功名还是出家当和尚,抑或是跟宝琴姑娘成亲,总不至于饿死病死,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宝玉已定了婚事啊,胤祥觉得心头暖洋洋的畅快,端起桑落酒悠然抿了一口。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去不能返。在胤祥圈禁的这段日子里,胤禛也带了不少消息,康熙大概是被几个阿哥们气着了,让人查几派党争的底细。
没过多久,御史便上了参本,多罗郡王麾下的户部堂官希福纳、太子党的金陵甄家等官员,竟然侵贪国库内仓银两多达六十四万余两,牵连的官吏甚至有一百来号人,就连贾政、贾珍几个也被削了官职,降为七品的闲官。
对于那些怠玩成习的官员和公子哥儿来说,这一桩大事自然搅得人心惶惶,可对于老百姓来说,钱财重新流回市井,京城中的各行各业一派兴旺,一时间,京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小商户,满是生机,对于大观园众姊妹的书院来说,也是一场机遇。
甄家抄家后,男子均被流放宁古塔,而贾母心善,将不受牵连的女眷们都接到了贾府的田庄中安置。这些姑娘们也个个蕙质兰心,给女学新添一批帮手,一时间书院办得风生水起,如有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