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檀微微仰起头,躲闪开江淮远的目光,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掩饰眼底的泪意。
在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后,陆幼檀又看向了全程不在线的江淮安,弯弯眼眸,语气温柔地问道:
“那淮安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突然被点了名的江淮安有些紧张的绷直了脊背,他有些紧张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终于是在陆幼檀关切的注视下,攥紧了拳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觉得……姐姐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像是一股暖流涌进了心底,在这冰窖一般的环境中,让陆幼檀感受到了一瞬间可以喘息的空间。
江亦瑶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江淮安,却也没没有开口说什么。
但邢国公却绷不住那张伪装出来的慈父脸了,他毫不客气的出声呵斥:“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她把这个家拆了?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她做她想做的,我们都没有活路。她若是愿意去太子那求个情,说不定陛下还能放过江府一马。”
江淮安何时见过脾气这般暴躁的父亲。他吓得一哆嗦,站得笔直,不敢动弹。
可邢国公却完全没有顾及江淮安的情绪,他数落完后,又不满得看向满脸阴沉的江淮远,“你也跟着她胡闹?陛下若是动了江府的爵位,我看你这个世子上哪里逞威风去。”
站在江淮远身后的沈韵,在听见这话后脸色猛地一变。
邢国公当真是糊涂了!江府上下,如今在朝中任职的,只有江淮远一人。
邢国公这番话,仗着爵位和身份莫名其妙的指责,怕是要寒了江淮远的心。
沈韵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便有有个略显激动的声音将她心中所想的,毫不客气的朗声说了出来。
“我看你是被枕边风吹得脑子中风了吧!”
只是用词远比沈韵所想的更加的丰富生动。
她抬头看去,只见陆幼檀瞬间将沮丧抛在脑后,她腾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扯过江淮安的手腕,将他塞到了江淮远身后。
安置好手足无措的弟弟后,陆幼檀站在厅堂的正中间,眼神像是飞舞的刀片一样,带着阵阵寒光,扎向邢国公。
她也没回头,只是反手一指江淮远,厉声道:“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吧!江淮远什么时候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逞过威风?他在京中被人称赞少年英才,不是因为他自己有才干吗?你别以为他是你的儿子,他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指点、贬低。”
陆幼檀的眼中冒火,她顿了顿,没有给邢国公开口的机会,掷地有声道:“那是他自己有本事!”
这突如其来的,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让邢国公的脸色难看得近乎狰狞。
刘姨娘搀着江亦瑶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愿意参与进这场针对于邢国公的怒火。
唯有江淮远,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虽然同样被陆幼檀这番惊奇的发言震惊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的勾了勾唇角。
陆幼檀这是在维护他啊。
江淮远心中的那一杆秤,早在陆幼檀离开的这半年里,叠上了无数的歉意,朝着她倾斜了。
因此,他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轻咳了一声,示意陆幼檀平缓一下心情。
可陆幼檀已经杀红了眼了,她哪顾得上身后的人在干什么,就算江淮远此时将肺咳出来,她怕是都意识不到。
陆幼檀对刘姨娘和江亦瑶的怨恨是写在表面上,但是她内心深处非常清醒的明白,背后的一切推手,其实是邢国公。
江淮淼的执念,大多数还是来自她血亲的无情和漠视。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去和太子、长公主求情?”陆幼檀的嘴角勾起讥讽的微笑。
邢国公被陆幼檀的目光盯得背后发凉,他几乎来不及思考的脱口而出:“我是你爹爹啊!做爹的难道还不能向子女提要求了?”
这大概是他心中最本能和真实的想法了。
陆幼檀低垂着眼眸,像是在缅怀什么似的,轻声叹息道:“你又有什么资格做我爹爹呢?”
“我被送去那偏僻道观,在里面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说道士会打骂人,你却说我谎话连篇。”
“我说我没有推江亦瑶下楼,你说我撒谎成性,品性恶劣。让人当着我的面摔死了我的小猫!”
被陆幼檀一字一句,沾着鲜血和泪水,那些被埋葬在回忆中,被人忘却的过往,生生的重新铺展开来。
逼得所有人,都不得不看向那些他们曾经做过的不堪、卑劣的事情。
“我在西北过得什么日子,跳下城楼时是什么心情,你们没有人问过我一句。你们只知道指责我不懂事,嫌弃我上不得台面,怪我的自私和任性害死了阿娘。甚至处处提防着我要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