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个蛋蛋饼边走边吃,照常上班。
请假两天这事儿可大可小,但我并不是带班老师,所以变小,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就是朱二婷问了句你来啦,我说我来了,朱二婷说你给我看会儿小孩我打个电话去。
她又去给男朋友打电话了。
午休时间,孩子们一如既往地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时间一到,我站在门口说可以出来玩了,不安分的小孩已经掀开毯子一跃而起,安分睡觉的小孩揉着惺忪睡眼被我捞起来穿好鞋子,一群孩子一窝窝地被我赶出来。
因为午后还算比较晒,我先告诉大家最多活动十分钟就得回去洗脸上课了,一群孩子也不怕中暑,嗷嗷地珍惜着这十分钟,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那片沙地已经被晒得有些发烫了,沙子里埋着小孩的玩具和鞋子,滑梯也很发热,我碰了碰感觉可以接受,才允许小孩在里面钻来钻去,秋千却是热得不行了,我就自己站在秋千旁边把守,正好靠在李子树那一片散乱的阴影中乘凉,看着小孩们闹腾。
忽然,我听见有一个小孩诶呦了一声,我记得她的名字叫艺涵,是光明幼儿园第10个叫艺涵的女孩。
她穿着花裙子,不怕脏地滚在沙地中,忽然提着自己的鞋子站了起来,愤愤地往外走。
旁边一个男孩背对我,我暂时想不起名字,大喊:“你要干嘛呀!”
艺涵走了一半,忽然朝我飞跑:“小姜老师!小姜老师!外面有个人朝栏杆扔石头!”
我接住了飞奔而来的艺涵,要她穿好鞋子,举目一望。
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句话吸引,纷纷往栏杆外面看,我急忙拉住艺涵,又冲到小孩们前面:“别去栏杆旁边!”
栏杆后头,站着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女人。
我们光明幼儿园后面紧挨着一片居民区,李子幼儿园栏杆拉长,原先的门拆掉,栏杆就凭空接着一处小巷。甘玲就站在那片小巷中,双手插在兜里,看见了我,略微抬了抬脸。
艺涵还在继续告状:“她用石头砸过来,差点砸到我。”
我有点儿说不出话,只能一边把孩子们往里推一边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天气太热了,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来洗脸了啊,洗脸……回去上课了啊!”
推搡回去,自有老师接班,我说天太热了还是在室内活动吧,匆忙出来。
甘玲还在栏杆后面静静站着,双手插兜,兜里鼓鼓囊囊有棱有角,眼睛低垂,年纪轻轻的,头发白了一半,发丝乱七八糟地在头顶糊着。看见我朝她来,眼神仍然未动,阴沉地把口罩拉下来挂在下巴上,走近一步,隔着栏杆和我相望。
我到底还是先说话了:“你别拿石头砸别人小孩。”
对方眼神一转,定在我脸上,我感觉一排刀齐刷刷地朝我扎过来,我默默受了:“你跟着我,想要怎么样?杀了我?”
“谁杀了郑宁宁。”甘玲说话,声音很低沉,像是压在砖块底下传过来,人又是面无表情。
“人都判刑了,七年……”我不知道甘玲知不知道凶手已经被释放的消息,我想,我不该说。
“是谁?”
“法律都判了,你想干嘛呀?”
“我想知道。”甘玲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块石头,朝我比划了一下,却也没砸过来,随便扔在了地上。
我没被吓到,拽着发烫的栏杆,栏杆上画着小动物,我正好抓住一只兔子的耳朵,朝着栏杆外:“我不认识。”
“我就一直跟着你。”甘玲又掏出一块石头撇在地上,一块接着一块,卫衣的兜渐渐空了,瘪下来,显出瘦削的身形。
这人把威胁说得云淡风轻,石头一颗颗砸下来。
我缩回栏杆后面。
“那你跟着吧。别再砸小孩了。”
被跟着,被尾随,我无法阻拦。
我走回去,李子幼儿园的二层小楼被改造了,旁边又矗立起新的建筑。二层小楼侧身对着栏杆,巨大的墙面上画着狮子和羊手拉手跳舞,太阳在微笑,云朵也在微笑。
后背忽然被砸中了,我回过头,甘玲从兜里掏出了最后一块石头,朝着我,咚——
砸到了栏杆上。
“我还会跟着你。”
第08章 你会说的
天气一热,园长大手一挥,给我们下发了通知。
光明幼儿园今年的学前班毕业又要准备起来了,幼儿园升小学,家长们都很挂记,带班老师临时突击,教小孩子们用英语唱《小星星》,学前班所在的二楼终日回荡着录音,小孩子们有些高考的劲头,刻苦地哼哼唧唧。
我不带学前班已经很久了,但是人手不够的时候,我又滋味平和地被拉去帮忙,园长让我安排小孩出入场和家长座次,替她盯着彩排,再负责一些其他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