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耸肩,“大不了我坦白从宽,赔一道门。”
“小舅,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吃还来得及。一起吗?请你喝杯东西。”
两人便一起下楼,先放了东西。
到一家小吃馆,柏舟为孟水意点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没加冰,高考生如今金贵得很。
他自己则是一份海鲜小馄饨。
早就过饭点了,店里只有他们,还有另一桌的一对中年夫妻。
墙壁上的壁扇呼呼运作着。
柏舟不怕烫似的,吹两下,便送进口。
常温的西瓜汁,只有西瓜原本的甜味,不够清爽,孟水意慢慢地喝,听他话家常地问:“有想过高考完干什么吗?”
“和苏蓓蓓他们出去玩几天,然后找暑假工。”
他揪她的字眼,“‘他们’?”
“还有其他玩得好的同学,我们约好的。”
除了高宴,还有几个男女生,是苏蓓蓓和高宴叫上的。
“去哪儿决定好了吗?”
“应该不会去太远。”
鲜红的西瓜汁中,混着不溶于水的络状物质,血液一般粘稠。里面还有搅碎的籽,她抽了张纸,轻轻吐到纸上,“旅游太费钱了。”
柏舟吃着馄饨,头也不抬,“要是不够,你可以找我要。”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有的。”
“我知道路漫工资不高,用来养你是不富裕,我跟她不一样,你可以对我提。”
他眼皮轻轻掀起,那张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清冷感削弱,多几分温情。
“你叫我一声‘小舅’,给你这些,是应当的,不要有心理负担。好比说之前的画,你喜欢,想要,尽可以告诉我。”
又或许,不是光线营造的氛围作用,只是对她如此。
他们身在局中,都不甚明了。
孟水意咬吸管的动作不动了,过了几秒,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小舅,我有需求的话,会跟你说的。”
柏舟吃东西快,是他一贯敷衍饮食养成的,他抽纸擦嘴巴,“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
“本来想等到六月七号早上,既然碰到了,就提前给你吧。”
他取出一个藏蓝色布底,金线祥云纹小荷包,两指宽,用黑绳串着,顶上绣着四个字——高考大捷。
“里面是我去庙里求的符,放在枕下吧。”
她摁了摁,叠成小块的纸硬硬的,“你也信这个啊?”
陈容他们几个班主任找了个周末,去临近市的大庙求了符,偷偷塞给她、高宴和第三名,据说很灵。
当然,也替他们全班拜了文殊菩萨。
据说这是七中的传统。
可柏舟看起来,是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人,很难想象他跪菩萨拜佛祖的样子。
“信则有不信则无,一个念想罢了,放着吧。”
之前路婉生病,医生说就算动了手术,也难活过两年,他走投无路,去庙里请了愿,后来她多熬了三年。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菩萨显灵,上天悯人,只是医学和她本人的坚强意志。
但就像他说的,一个念想罢了。
孟水意摩挲着荷包边沿,“小舅,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她会好好考的,不管是为了路漫,为了自己三年努力,还是为了他。
柏舟揉了下她的头,难得地笑了,“我等你捷报。”
*
六月七号,全国高考。
正好撞上了周末,所有考场附近拉了警戒线,禁止车辆通行,门口人满为患。
路漫送孟水意到大门,考试包她们第N次检查,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0.5mm黑色中性笔。
确保没有遗漏,路漫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水意,加油,相信自己!”
初夏阳光明晃晃的,开考前,考生聚集在考室外,大多安静地做着最后的复习。
孟水意什么都没有看,望着远处,放空思绪。
这是她降低紧张感的方式。
原本,她想带柏舟送的荷包,但想到可能带不进考场,又怕弄丢,便留在枕下。
考生陆陆续续过安检进考室。
孟水意轻吐一口气,暗暗握了下拳,张开手臂,转了圈,让考官扫过,找到自己座位。
昨天,她来看过考场,特意检查了桌子是否摇晃,椅子是否有钉子凸起。
桌面左上角,贴着她的准考信息。她将准考证和身份证工工整整地摆在那儿,然后,正襟危坐地,等待响铃。
那意味着,这一战,正式打响。
为了防止风扇的噪音干扰,或者吹落试卷,考室没有开风扇,所幸并不很热,不至于出汗沾湿试卷。
算是天公作美。
语文素来是孟水意的强项,她的作文向来是班里范文级别的,写完结尾,还有剩余时间,她检查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