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玩打火机的动作停了,反问:“什么是亲人?”
多讽刺,他和孟水意没半点血缘关系,她拿他当亲小舅。而他那亲爹,给他冠柏姓,却对他少有过问。
他早说过,不是狗血八点档,是薄情的现实。
柏舟把打火机揣回兜里,“走吧,你该去登机了。”
何无忧那支烟烧完了,他的事也就讲到这里了。
他送何无忧到登机口,说:“下次回祁州,请你的,应该就不是街角小炒了。”
何无忧莫名觉得眼眶一热,他手握拳,捶柏舟一下,“作为代理人,我惜才,不想你退圈停笔;作为朋友,我支持你去夺你想要的。”
柏舟没他那么肉麻,扒开他,“滚吧。”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柏舟再次想到孟水意。
他不是毛头小子,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但他宁愿他不通。如此,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只将她当外甥女,只扮演好小舅这个身份。
而非现在这般,一念及她,一看见她,就产生自己也觉得不清白的想法。
怎么可以呢?她才多大?
柏舟闭了闭眼,物极必反,她的样貌在脑海中更清晰了。
那天上午在公园,她也是这样阖眼,张开手臂,像只精灵,不染纤尘。
春色撩人,他第一次,沾了人间俗情。
第十八章
◎至亲至疏◎
周一孟水意便销假返校, 下午的体育课她请假没去上,留在教室学习。
教室黑板右上角,写着高考倒计时;教学楼的墙上, 也有电子屏幕;加油横幅挂在学校显眼的地方。
一切都在给高三、高二生敲警钟:
马上就要高考了。
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你在好好学习吗?
紧要当头,孟水意撇去脑中所有不该有的杂念, 只记住柏舟那句话:
往前走, 往前走。
她将它写在每日计划表的封面上。
苏蓓蓓看到, 只当她给自己灌鸡汤,打鸡血。
他们三人偶尔会聚在一起学习, 作为好闺蜜, 孟水意并不介意苏蓓蓓打断她的思路。
孟水意不是那种一味迁就的人。
同一个题型,苏蓓蓓若写不好,孟水意会罚她写五遍,十遍,到她弄懂为止。
用高宴的话说,苏蓓蓓是头犁地的老笨牛, 不多打几鞭子, 不会长记性。
他自然挨了她一记爆栗。
时间一天天过去。
孟水意的努力,显然是有效果的, 第二次联考,她跟高宴的分差拉得更大了, 成为断层式第一。
这是过去的两年里,从未发生过的。
高宴目瞪口呆,问孟水意:“你是不是背着我们买什么秘方了?可以短时间提高记忆力的那种,还是机器猫的记忆面包?”
苏蓓蓓冲他翻了个白眼, “是你太不学无术好吗?”
这段时间, 孟水意早出晚归, 和柏舟碰面次数极少。
除了一个周末,苏蓓蓓再次来她家,向他讨要上次那幅未完成的画作。
当时敲了几分钟门,都不见有人来应。
孟水意犹豫再三,给他发消息。
Water1.0版:小舅,你在家吗?苏蓓蓓来要画。
Z:我在外面有事,门口地毯下有把备用钥匙,自己进去拿吧。
Water1.0版:好的,我保证不乱动你东西。
柏舟没有再回。
孟水意用钥匙开了门。
柏舟的画更多了,有的高置,有的堆叠在一起,空气中有淡淡的,经久不散的松香。
他家中的乱,不是凌乱,而是“丰富”。画的色调,各种画具,拥挤在小小的一间屋子。
苏蓓蓓的那幅,单独放在一处。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牛粪拉在花丛中。”
还是在上次的公园。
这回孟水意带了复习资料去背。
她并非天资聪慧,同一条政治知识点,她也需要把每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嚼至糜烂,才能吞下肚,慢慢消化。
这个过程,不比别人轻松、快捷。
在室外,乃至是运动会那样的嘈杂环境,孟水意依旧能静心背下去,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容易分心的苏蓓蓓每次都会叹为天人。
她常常说:“活该你是第一名。”
画完成后,苏蓓蓓送给了孟水意。
她慨当以慷:“等我将来功成名就,名扬四海,我的早期作品,说不定也能拍出天价。”
孟水意说:“一般情况,画家死后画最值钱。”
苏蓓蓓用小拳拳砸她,“讨厌呐你。”
其实,孟水意想找柏舟讨一幅画。
小小的一幅也可以,说不上什么心理,就是,单纯想要一个念想。
挂在卧室,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艺术最大的价值,是视觉带来的愉悦感。你觉得它美,它就是一部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