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没人了,就他一个,比我长几岁。娘...其实我是在仓阳县认识他的。”
“县里?没长辈了?那他在做什么营生?”薛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女儿嫁去那么偏远的县城吧。
林轻烟咽了咽口水,觑着薛氏的脸色:“具体...我和他在奴隶营遇见的,他就是在那里救的我...”
闻言,薛氏脸色都变了变,一双美目微微睁大,声音都有些飘忽:“烟儿,你说清楚点,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的会在奴隶营?难道是个管事?”她有点不愿意深想,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林轻烟咬咬牙,都说到这里了,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这就是事实,定了定神,一鼓作气道:“不是管事,他出生就在奴隶营。”
“娘,他很优秀的,我很喜欢他,你见了就知道...”
薛氏脑袋阵阵发晕,扶住旁边的扶手,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她的话:“烟儿!你是女子,怎能随便把喜欢挂在嘴边,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自小学的闺秀规矩到哪去了!”
林轻烟听到这一声厉喝,声音戛然而止,身子都抖了抖,从回来相处这么久,薛氏对她都是关怀备至,事事顺着她,从来没见过她脸色这么难看,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原来当家主母的气势真不是假的,她坐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明显感觉到气压变了。
林轻烟慌乱的眸子飘向薛氏敛起的表情和盛怒的眼睛,只觉得这条路好难。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光是听到身份就立马变了脸。
第70章 哭诉
林轻烟心里有些难过, 但只慌乱一瞬就打起了精神,若如连这一关都不能过, 那她爹那边, 没有娘去游说,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她也不管薛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了,硬着头皮想继续给薛氏说说宋凉夜的优点:“娘, 您别急, 你先听我说,他叫宋凉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出生在哪并不是他的错,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呀。”
“他是一个很刻苦很上进的人,虽环境不堪,但从小努力练武,现在已经...”
“烟儿!你是不是疯魔了!这样的人, 不必再说!”
薛氏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眼神严厉得盯着她,语气没有起伏:“你最好是从现在起不要再提起此事,否者让你爹知道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别惹他生气。”
扶着额头,也不想再听她说话,闭上眼睛挥挥手:“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 好好准备一下过两日宴会要穿的衣裙。”
林轻烟见她态度坚决, 一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架势, 她坐着没动, 抿了抿唇,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娘,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救了...”
薛氏睁开眼,再次打断她道:“报恩的方法何其多,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派人走一趟,送点银钱就得了,一个奴隶,还需如何报恩?”
林轻烟第一次直白的当面感受到当朝的人提到奴隶时有多么的轻蔑和不屑,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那就不是和他们一个物种的。
她的心渐渐往下沉,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冷意,这样的薛氏,向她看到了这不是单纯的父母不同意儿女亲事的问题,而是相隔几千年来跨越不过去的观念上的鸿沟。
这不是谁的错,宋凉夜生在奴隶营没有错,她喜欢宋凉夜没有错,薛氏看不上奴隶也没有错,这是从古至今的一个观念,一个毫无理由可言的观念。
奴隶就如一块地皮,是被世人践踏的。
但,她是不想放弃的。
林轻烟红着眼圈,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低着头哽咽道:“娘,您知道我那段日子过的有多苦吗?是你想象不到的暗无天日,我不与你们细说,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忧我。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让你们徒增烦恼。”
“但我今日,想和您说说心里话,说完,想必我也能松快些。”
“当初我被人药晕带走,一路上都喂了药,脑子都快痴傻了,那些人根本不会管你死活,给口喝的吊着一口气能卖钱就行,我命大,到了地方,想法逃跑,逃跑不成,反被打了一顿。”
“后来被扔到奴隶营,那地方,您光通过想象也知道有多危险,我两眼一摸黑,连个遮风避雨的草棚子都没有,还是宋凉夜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庇护所。”
“后来去修河堤,整日半夜就起床干苦力活,分得一口黑馍馍,根本吃不饱,他就把他拼命挣来的包子给我吃。上茅厕也不得自由,每次去报备,那管事还色眯眯地打量我,吓得我根本不敢去茅厕。后来还是宋凉夜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如厕。”
“还有一次...”说到这,她哭得越发厉害,肩膀都抖动起来,还掏出帕子擦眼泪,一副不想哭却忍不住的模样,更惹人生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