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部分贵女而言,女子试不过是摆设,只有平头百姓谋出路才会去拼杀,但再不屑,通过女子试的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不论多小的官,也比她们高一层级。
邢玉瑶当然听说过女子试变革一事,贵女们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对这些消息都会特意关注几分。
她疑惑道,“女子试确实有察举的,可对女子的课业也有要求,谢知鸢那个草包,每回考核都差点不合格,连我都不如——”
边上女子们摇头哀叹,都用同情目光望向她,柳玉容斩钉截铁道,“那谢知鸢先前装草包装得那么像,现如今每个夫子都夸她进步大,真是让她合了意。”
邢玉瑶美目圆瞪,最终憋出一句,
“谢知鸢是不满陆世子吗?怎么还要去当官?哪有权贵会让夫人去当官的?陆世子他没事吧?”
确实没有先例,如此越发显得陆世子难能可贵了。
*
女子试被安排在来年二月,谢知鸢并不着急,她将昨夜按严夫子所说修改的策论叠好,打算去趟夫子院落给他看。
谢知鸢先前最讨厌的夫子就是严夫子。
别的夫子不至于为难个小姑娘,严夫子却很是不同,为人死板又严苛,最烦不思进取的学生。
每回她颤颤巍巍将课业交上去,都要被他留着,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一顿。
先前她在考核时过于无聊,在卷子上画了一只小猪,结果当夜严夫子怒气冲冲找上谢府,拎着那张试卷到她爹娘跟前,言辞之间似椎心泣血般说她不争气。
惹得娘揪了她耳朵半天。
现在想来,谢知鸢却注意到了先前从未留意过的地方,严夫子也确实与其他夫子截然不同,在他眼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只是读书人,该骂的都得骂。
谢知鸢是男是女、身份是高是低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是他的学生,严夫子眼里就只有她的课业。
更何况——严夫子好像觉得她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每回才会恨铁不成钢。
谢知鸢近日书背得多了,虽说积累量定然比不上多年寒窗苦读的才子们,可策论这一门毕竟瞧的是逻辑数理。
先不提表哥每日都会与她通信谈及近日朝中的大事,她光是每类的大家之作都搜集来背了一两句,足以制成一篇还算出色的策论。
这是因此,严夫子近日看她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昨日她将课业交上去后,更是被叫到他那提点了一番。
谢知鸢有些心虚,虽然这篇文章确实是她写的不加假,里头一些暗戳戳指桑骂槐之语是她的也没错,但其中不少政见还是表哥的建议......
夫子们的院落就在学堂边上,远远望去可瞧见院里整整齐齐的一排屋子。
院前种了几颗落叶树,原本还残余的几片叶子顺着风刮过的弧度慢悠悠飘辞柯于地上,正巧有一片落至少女脚边,被绛色的毛边靴轻轻踩过。
夫子们也怕冷,除却为学子们上课外,都恨不得整个人都窝在屋内里不要出来。
谢知鸢卷起大氅边袖,推了推院前篱笆处的栅栏,吱呀一声与谈话声同时落下,她一愣,目光避无可避朝院中望去,
先前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钟山长才从门扉里出来,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毛绒绒的毡帽盖在头上,倒是将身上的矍铄得近乎锐利的气息遮掩了一二。
他笑着侧身道,“你小子可真行啊,都无需我教了哈哈哈哈——如今抓了那么多,你又该如何处置呢?”
同他一道出来的男人身姿颀秀挺长,似是才下了朝,穿着繁复的、谢知鸢看不出品级的朝服,
他侧对着这边,闻言掀了掀眼皮子,淡声道,“刑律如何,便如何。”
连带着眼睑处投下的阴影也骤然缩短,
钟莫不禁叹惋道,
“倒是可惜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眷,父兄犯了罪,自己也逃不掉。”
陆明钦未置可否,修长如玉的手轻拢了拢袖口,好似早已预料到般斜着看向栅栏。
一直愣在原地的谢知鸢躲闪不及,对上男人悠悠望来的目光。
谢知鸢已快有一小个月没见着表哥了,如今乍一眼见他,不免感到有些陌生。
陆明钦目光在她不自觉并拢的脚尖处轻描淡写扫了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边上的钟莫倒是先一步哈哈笑了两声,
“这不是谢家那小丫头吗?老夫听说——”他眼睛在陆明钦同她之间一个来回,“快成亲了?”
谢知鸢乖乖福了福身子,按捺住比见到夫子更甚的慌乱,乌溜溜的眼睛弯了弯,
“山长好——”
若是不知如何回应,只需笑便行了。
这是娘亲教她的。
钟莫捋着发白的胡子,笑着摆手,“嗬——这丫头,怎的如此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