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绒担心纳瓦尔会在听她讲琐碎往事时睡着,但没想到他听得还挺认真,于是她就继续讲了下去。
她一边翻以前的东西,一边时不时喝上几口红酒,倍感恣意,渐渐地,微醺爬上额头。
她缓慢地眨眨眼,见身旁男人挑出了一些颜色很特别的信。
他随手打开一封,很多汉字不认识,让她读来听听。
白绒瞧一眼:“!”
哎呀,情书。
她迅速夺过来,把那些蓝色信封放到底部去,“没什么,只是一些笔友的旧信,等我找时间烧了。”
——以前一直没扔。
她喜欢堆东西,跟母亲一样,阁楼里堆着各种各样的私人杂物,舍不得扔掉——哪怕是再奇怪的旧物。而这些信,好歹是别人认真写的,拒绝就算了,没必要给人家扔垃圾桶……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留到了现在。
纳瓦尔收紧视线,看她片刻。
白绒立刻将杯中红酒饮尽,不自在地别开脸,关上箱子,起身去翻衣柜试衣服。
这时,电话铃响了。
一位男同学打来,邀请白绒参加明天的同学聚会。
“好的,班长已经通知我了,明晚我会准时到的。”
挂了电话,白绒在镜前转一圈,问道:“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件外衣怎么样?”
纳瓦尔拿起红酒瓶,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喝空了。
他睨着她。
那张脸已爬上酒意,变得红扑扑的,眼神也变迷离。
“嗯……我的意思是,看起来温柔吗?这种黑色不会显得凶吧?”
他问:“凶?”
女孩叹口气:“我看我高中时的照片,总是穿纯黑色衣服,脸色冷冰冰,一点也不平易近人的样子……”
“不会,这件很温柔。”
白绒仍杵在镜子前走神。
看了片刻,她又去翻衣柜,“算了,还是再换另一件试试……”
这时,电话铃再度响了。
是另一个男同学,打来提醒她明晚的同学聚会别记错时间。
白绒挂了电话,转身,被一个胸膛抵在桌边。
褐色眼眸半垂着,俯看她。
语调古怪:“明天一定要去?”
“当然了,几天前我就在打听聚会的事了。”她正经道。
“你想去做什么?”
“来苏州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了解失忆三年的事。”白绒在逼仄的空间里仰着头,小声道,“假如你失忆了,你会不想弄清楚以前的事吗?那个寄信到波尔多给我的人……”
“你可以问父母。”
“他们才不会告诉我!”她没好气地说,“能问出来我早就问了。这次还是因为借口说想带你来老家玩,他们才让我回这边的,不然我才没有机会见老同学呢。”
说完,电话铃再次响起。
呃,她眼瞳一颤,有些尴尬,不知还不要不要再接电话。
“接。”他说。
但他没有放开她,双臂仍然圈她在这一角落。白绒艰难地伸手去拿起听筒,哦,又是一个男声。
本来酒意就让她身热脸红,纳瓦尔还在她身边听着电话,搞得她都不知道怎么讲话,磕磕巴巴回复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掉了。
转身,脸颊蹭上他的唇,更烫。
“还有多少男同学记得你家的号码?”低沉嗓音压在脸侧,有一点压迫感。声音里的不满很明显了。
白绒愣过后,笑着调侃道:“你不是没有味觉吗?怎么会懂吃醋的滋味?”
“吃醋?”他有些困惑。
白绒才反应过来,法语语境里没有“吃醋”这种暗示情绪的说法,而他的中文目前处在能做日常交流的地步,应该也不懂俗语。
“没、没什么。”她从他臂弯下钻出去,回到衣柜旁,继续试衣服。
哎,试衣服是个难题。
与高中同学太久不见了,穿太郑重吧,怕被说留学回来端架子,穿太随意吧,又怕不合适不体面,等终于选好明晚要穿的衣服,天已经黑了。
黄昏不剩丝毫余晖。
室内亮着光线柔和的壁灯与烛光,女孩转头,顿时一惊——
男人沐浴后坐在沙发上,正专心翻着那些蓝色信笺。
他手里,还有一本字典。
此刻,他对照着标注好的拼音缓慢念道:“星星无法入睡,太阳无法醒来,对你的喜欢,就像一场失眠,或是一种嗜睡症,昏昏沉沉,如梦似幻……”
白绒:“……”
他冷笑,继续。
“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姑娘,她不知道,唯有她是我魂牵梦萦的爱,唯有这美酒与双唇,能令我日思夜想,神魂颠倒,甘愿沉醉不醒……”
白绒:“……”
纳瓦尔抬眸,持续冷笑着,“原来,这些就是你在波尔多那时候说过的情书?你保存得很好,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