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榣抓起一把细白沙, 不过片刻便撒出两疆分别通往淮南的路。
“若我未记错, 这两条路都是最近的。但看直线距离,南、西一样,但若是看行起来的路线, 还是南疆要更快些。西域多山, 马匹走起来也困难。”
云邪眼睛一亮:“那真是天助你我,淮南出事, 我们岂不是有充足的理由调派南疆军协助调查。”
段长川看着白沙撒出的两条路线,蹙眉:“西疆与南疆军, 这路线扆崋若真走起来, 差不了两三日。但西域本是天堑, 易守难攻;南域多是开阔地,敌国进犯也更多,各哨岗都离不开人。若在朝堂论起来,臣子们会更偏向调遣西域将士。”
而西域,是段沁雪的舅舅在镇守。
若调派西疆军去往淮南,那可能就不是协助,而是彻头彻尾的包庇了。
摄政王想做要抹平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而南域镇守的,则是段长川的舅舅。
真论到朝堂上,摄政王肯定是拼了命地压着南疆,绝不会让南疆军动半步。
当然,段长川也会据理力争。最后的结果,会变成从盛京调派兵部过去。
一旦盛京派兵,就牵扯到朝堂各方势力了,倒是情况只会更复杂。
而且,摄政王提前得知淮南要被彻查,也会提前派人过去抹平线索。
如此一来,戎武怕是会殉在淮南。
一时间房内都陷入静默。
三人拧着眉沉思,谁也没有开口。
坐在最中间的少年,紧紧咬着唇,攥着拳的指尖狠狠握在肉里。
又是个死局。
好不容易抓住摄政王一党的把柄,却因摄政王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又成了一个死局。
少年清澈的眸子,渐渐沉下。
他们明面上的势力,已被蚕食得所剩无几。
如今,初初成年、正需要崭露头角的帝王,却成了笼子里的困兽……空有一副利爪,奈何四面都是牢壁。
沉默良久之后,向来温润的少年天子,一双乌眸沉似浓墨。
道:“他在朝堂经营二十载,朕不同他明面上硬碰硬了,朕要同他玩阴的。”
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股子狠戾。
“同他亮牌吧,将淮南一事扩至最大,给朕狠狠地查,一路彻查到底。有罪的全部入刑,若是无罪,但凡是摄政王麾下的,无罪生罪也要一诛到底,这一次,朕要将他一整个南线埋过的棋,全拔了。”
云邪闻言,激动地吹了声口哨。
手中玉牌往空中高高地抛起,打趣地“啧”了一声:说:“哟,咱们的正人君子终于想通了?都说了,若要赢,就得无所不用其极,要什么正大光明,他段靖安正大光明了吗?该君子的时候咱们做君子,该小人的时候,就得当小人。说吧,怎么个亮牌法,全亮吗?我百沐宫上上下下,等着收拾他十多年了。”
青年实在过于激动,段长川凉凉地瞥他一眼,说:“朕说的亮牌,不是亮你这个牌。”
云邪抛出去的玉佩都险些没接住。
“不亮百沐宫,那你还有什么牌?难道要亮暗卫的牌?别胡闹,暗卫为什么叫暗卫,不就是不能放明处么?你把他们都亮出去办事了,身边能护你的还有谁?此次可是要一举蜕掉摄政王的一层皮,万一老家伙被逼急了丧心病狂起来,直接弑君怎么办?”
将暗卫都派出去,其实也是撤掉了段长川在宫中的保护伞。
而他这一派的戎武将军,又受命去了淮南调查。
如果真将段靖安逼红了眼,他直接逼宫,那段长川在深宫之中恐怕连个救驾的都没有。
御前侍卫虽都是精选出的大桐男儿,各个以一敌百。
但盛京被段靖安握在手里的兵不在少数,真出了事肯定是靠不住。
何况,这群人忠不忠心都还要两说。
只有自小跟随父亲身侧,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才可将性命交托。
但年少的天子却毫无畏惧,说的也是云淡风轻:“铤而走险,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为君者,自有气运在的。若朕这此处败落,那就是朕注定得不到这个位子。”
云邪要疯了:“你什么开始相信气运了?再说,就算是有气运这个东西,能这么用吗?明知山有虎,你就偏赌一把这老虎是不是今天出窝呗?多叫几个人一块去打虎怎么了?不管如何,你这命得先保住吧,不然我和姑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更好地给你收尸吗?我不同意。”
听见收尸二字,一直沉默不言的风榣厉声开口:“云儿,不得胡言。”
青年抱着折扇悻悻地闭了嘴。
敢怒不敢言,但仍旧在生气。
风榣倒是比他沉稳许多,一直沉默着,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