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么被自己的鱼镜花万箭穿心,要么被从后而来的元磁轮一刀枭首了吧?
怎么会?
云雀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基础土崩瓦解,脑子里浩如烟海的偃师知识都褪成了索然无味的教条: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我真的是九钱偃师,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也许这串清嘉孔方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失忆前的自己只是个无耻的窃贼,失忆后的自己却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有几分自由、有几分任性、有几分骄傲的本钱——
——其实都是她的幻想,她自己只是那个在大山里,裹着小脚的疯子罢了。
薄燐啧了一声,反手伸过去,猝然拽住了云雀的衣襟,回头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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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云雀捂住被撞疼的额头,薄燐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侧过脸去:“原来是‘红云仙人’,久仰大名。”
“啊,”红云缓慢地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认识我?”
“大凉州大名鼎鼎的五钱偃师,出身北冥岛上的七恶道观,凭借步法‘魑魅魍魉’风驰电掣,传闻能月下千里追斩方师头颅,场面如恶鬼索命无异。”鹤阿爹爪下一点掉漆的栏杆,收拢的翅羽仿佛赛雪的月光饱蘸了淋漓的松烟墨,“估计是吃了芹菜,张口便称自己修的是上上品的‘盗命道’,只趁月黑风高抢人性命身家。每每出动,一身白袍便被人血悉数染红……”
云雀小声插嘴杠道:“这本就是红袍呀。”
鹤阿爹的长喙一戳云雀的脑壳:“废话!都是民间传闻而已啦,走哪儿都穿着人血长袍不熏得慌?”
“江湖人本来称他为‘弑命盗’,但是手上人命一多,名气也就玄乎起来了,也不知道谁给他封了个‘红云仙人’。”鹤阿爹眯了眯眼睛,两绺修长的耳簇羽飘摇在流风里,“有些人修道一生也没被人称过一句‘仙人’,反倒是被这种鸡鸣狗盗之徒登了世人口中的仙班,你说可不可笑?”
“这位道长,”红云仙人见一只鹤张嘴说话也不惊讶,慢慢吞吞地笑深了嘴角的纹路,“背后语人是非,是否坏了道家的清规戒律?”
“啊?”鹤阿爹直接迷惑,“本道长不是在你面前大声议论的吗?”
红云仙人懒散眯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自从他归于“悍将”旗下以来,已经很少听见如此放肆的声音了:
“的确,有理……”
他的唇齿在磨上“有”的时候,暗涌的流风陡然变了一个角度,懒散的声带拉扯到“理”时,凌厉锐进的杀意已经掀开了鹤阿爹覆在脖颈上的鸟羽——飞旋的金轮猝然飙射近前,连勾的齿轮边缘削向了鹤阿爹的喉管!
德充符•阳仪•兑字沼!
太极八卦阵在凌空怦然绽开,仿佛一幅飒然平展开去的画卷,杀势无匹的金轮硬生生地顿了一下!
残雪垂枝掠起一道惶急的惊电,刀锋将微醺的晚风撕出了风雪苍严的咆哮,薄燐趁着金轮离开红云仙人之际,一刀直劈红云仙人的面门!
红云仙人出手偷袭在先,薄燐跟鹤阿爹二打一,眼下根本没什么道义包袱:去你娘的一对一,老子差点被鱼镜花扎得透心凉,才懒得跟你耗!
红云仙人叹了口气:“这么慢,你怎么有自信冲我出刀?”
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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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仙人的眼睛骇然收窄成颤动的一线:“你……”
以他走南闯北锤锻出的眼力价儿,只觉得薄燐一刀出得平平无奇,先入为主地低估了他;但是红云仙人身形也在迅速飞退,怎么说江湖上也不该有能追上他的冷兵——
“——朋友,”薄燐叹了口气,“我以为二少就是全云秦最自信的男人了,没想到您这自我感觉比他还要离谱啊?”
噌!
暴虐的炼炁从漆黑的冷铁上甩出一道完满的弧,递进了红云仙人的胸腑处,后者的痛觉都呆愣了一瞬间,布料、皮肉、碎血炸成了一弯烈烈的红月!
“……”极寒的灵子从豁开的伤口直蛰向红云仙人的心脉要害,男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某套销声已久的刀法,“雪——”
——这是雪老城的风卷尘息刀!
风卷尘息刀传闻能路断牛马、水击鹄雁、当敌即斩,灌入伤口的炼炁能顺着经脉迟缓对手的灵息云转,最后冻裂对手的炁府与神魂。这种暴虐豪横的刀法,目前江湖上只有两人掌握:
一是“天下驿”凌霄阁的阁主,“白无常”白潇辞,为人倨傲淡漠,不喜纷争;
二是神龙不见首尾,传说缀成怪谈的“薄九刀”薄燐,是出了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红云仙人后脊一阵发凉:今天出门没翻黄历,怎么偏偏遇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