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我说,“简直……太棒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能把分店开到量哈顿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在她和善的双眼背后,一团粗糙、古老又邪恶的想法像鼠王的尾巴一样扭动着。我从未见过在同一处地方就能有这么多想法。它们从她的嘴和耳里爬出来,蔓延在空气里,爬上大腿深处,它们的声音像嗡鸣的蝗虫。
一看就知道,我不是她约的第一个对象。不过她也不是我的第一个。
一晚上我出的汗都把裙子打湿了,还差点儿弄掉筷子。我忍不住盯着那些邪恶的想法,看它们像饱满的甲虫一样从她的唇间掉落。它们掠过桌布跳向我,用瑞允轻柔的声音悄悄说着污言秽语,说它们想对我干的坏事。我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去把它们从桌上抓起放在嘴里,狠狠咬碎,来回咀嚼;克制自己不钻进她的大脑,疯狂啃噬她的思想。
瑞允超出了我的消化能力,可是到这一步我已经无法回头了,而且忍耐得如此辛苦。我必须得到她。
她对我笑:“不饿吗?”
我低头看盘子,几个手握寿司几乎没动。“节食呢。”我含糊地回答。
“理解。”她真诚地说。邪恶的念头从她指尖冒出来,彩虹般的液滴溅落到她的酱油碟里。
服务员总算消失在厨房里,我绕过桌子去吻她。她惊讶地吭了一声,脸上泛起柔和的粉色光晕,却井没有躲开。我的手肘陷进一只甲虫的骨头里,把它碾成了黑色浆糊,粘在了我的皮肤上。
我张开嘴,尝第一口。
“说起来,我很好奇。”瑞允小声说道,她的呼吸拂过我的嘴唇,“爱子是谁?”
我猛地睁开眼。瑞允在笑,她的声音温暖绵软,她的轮廓尽是黑暗。“她看起来很甜美,没别的,我只是很惊讶你还没有尝过她。”
我迅速退了几步,打翻了自己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但瑞允一动不动,继续笑得温润善良,翻滚的思绪优雅地拍打在桌布上。
“她闻起来熟透了。”她低声说,“你害怕自己毁了她,对吗?吃掉她吧!为什么不呢?就像你妈吃掉你爸那样。”
不,不,不。我完全失策了。我又饿又年轻,她浑身散发着古老的力量。对付她我丝毫没有胜算。
“滚出我的脑袋。”我终于可以说出话来。
“我没在你的脑子里,亲爱的。你的想法就围着你,到处都是,谁都能看到。”她往前靠,手撑着下巴。想法在她头上像一顶活的王冠蜿蜒盘绕,还发出干涩的笑声。“我喜欢你,珍妮。你有野心。虽然有点粗心,但这个我们能解决。”瑞允敲敲桌子,服务员又出现了,熟练地折起桌布,将一盘菜从光溜溜的面上滑过来。一组切得很薄的半透明鱼片呈扇形摆在盘中,色泽苍白,闪着恶意。被切开的每一只眼都闪着光,每张嘴都半开着,每一片都如此。“只需要一点练习一点技巧,别人就看不出你的真实想法了。”
“这是赠送的菜品,夫人。”服务员轻声道。他再次消失前,我又看了跟他手腕上像手链一缠绕的阴暗想法,好多触手在晃。
瑞允吃了一口,从眼镜后面看着我。“你妈妈错了。”她说,“她以为你孤身一人,只有你俩相依为命。所以她教你只在需要的时候觅食,免得被抓住。让你每餐都像蛇一样等待时机。”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说。面前那盘菜飘出诱人的腐坏气息,我的头饿得发晕。
“我妈也差不多。为了生存进食,而不是为了享受。”她用筷子指着盘子,“来,吃一点吧。”
既然本来的食物没有了,我只能在没弄掉筷子前多夹几片。我夹起一片,味道太酸,舌头感到灼烧,眼睛刺痛,然而回味竟然很甜。
“你喜欢吗?”
我又狼吞虎咽了两片,用行动回答了她。瑞允咯咯笑起来。哈维和这些奇妙的情绪比起来,简直乏味……
我的身体开始变形,双手变成了烧焦的模样,灼烧的伤疤在我手臂上攀爬,我喘不过气来。汽油味,怨恨,童年的快乐都汹涌而来。这份混杂的记忆和感觉过度刺激,令我头晕目眩。然后瑞允的唇覆盖在了我的唇上,牙齿轻咬,把这些感觉吸走,吞掉。灼烧感消失了,但残酷的兴奋感残留齿间。
她优雅地擦嘴。“我想你是吃得太快了,亲爱的。”她说,“我的观点是,珍妮,我认为进食是为了快乐,不只是为生存,而且还应当是共享的。许多同伴经常会聚在我那儿一起吃喝,类似于美食俱乐部。如果你今晚想加入我们,非常欢迎。”
我又抬头去瞧她的想法,但那些想法纹丝不动,稳如磐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嘴上被她吻过的地方还在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