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半日没进食,又累又困又饿,却找不到回去的路,正着急的掉眼泪时,一个哥哥在她跟前蹲下,语气无波无澜透着少年持重:“饿了?”
她眼睛巴巴的看着他手里握着的糕点,紧张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不饿。”娘以前说过陌生人给吃的东西不能接。
哥哥莞尔一笑,把手里的糕点收回来,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的说:“那就好,我正好饿了,手里却只有这一块糕点,正不愿意分给旁人吃呢。”
甄妍实在饿的狠了,见他吃的有滋有味,眼馋的不行,后背贴着墙根艰难的站起来,期期艾艾的小声说:“我现在又饿了,能,能分我一点么?”
哥哥挑了下眉梢,“那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甄妍歪着小脑袋实在想不到自己能拿什么交换,唯有前日被夫子逼着会背诵了一首诗经能拿来现学现卖。她舔了下唇角,忐忑的小声说:“作为交换,我,我可以给哥哥背一篇《诗经》听。”
哥哥闻言好看的眉峰拧在一起,“小姑娘可不能乱叫,我可不是你哥哥,以后见我记得叫我叔叔。”哥哥说完话,迎着她疑惑不解的目光,把手里糕点递给她,掐着腰好笑道:“来,叫声六叔听听?”
甄妍那时候人小还老实,虽对哥哥的话抱有疑问,可还是听话的叫了他一声“六叔。”
后来她才得知哥哥名叫萧博延,是府里一众小辈中年龄最小辈分却最长的孩子,因岁数和萧嘉祥,萧婉姗等人只差三岁,孩子们无人尊他为“六叔”,萧博延为此十分头疼,所以当日见了她这个侄女,就哄骗她喊他“六叔”,并把她归于“受他管教”的小辈里。
自此之后,萧博延时常端着长辈架子送她一些风筝等小玩意,还乐此不疲的总抓她去背书,逼她喊他“六叔。”
那段童年时光,简直是她噩梦般的存在。后来随着父亲升迁她便随着父亲离开了京城,于是,和萧博延这短暂的交集也跟着渐渐遗忘在时间长河里。
现在这段童年糗事又被萧博延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多少令甄妍她有点害臊,甄妍羞的简直不敢看萧博延的眼睛。
好在萧博延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移目看向萧婉欣,温润的面容透着冷肃:“倒是你,每日连三页《诗经》都读不完,在我这自然是没有风筝奖励的。”
萧婉欣本想趁着众人都在问六叔讨赏,不成想却被倒打一耙,忙双手合十小声哀求萧博延:“六叔,您小声点,别的人都在看着呢。”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多女眷惊笑连连。
大房甄氏原本没邀请甄妍入宴,甄妍却变着法央求萧嘉祥带着她来了,碍于众人都在,她这个做姑母的也不好当场发作,脸色一直不太好看,闻言也不由的微笑起来,“你小时候你六叔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给你做风筝了,就连我这个做大嫂的,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他几次。”
萧博延对此不置可否,由下人领着入座。
甄妍此次冒险前来参宴,本就是为了见姑母,于是萧嘉祥带着甄妍坐在女眷那一列紧挨着姑母甄氏时,甄妍来时压在心头的大石才松懈几分。
之后萧嘉祥便去迎老侯爷去了。
甄妍正坐着无聊,忽见二房季氏带着萧婉姗姗姗来迟。
甄妍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循着规矩朝季氏盈盈一拜:“二婶。”
季氏神色倨傲,下巴微微抬起,扯着尖细的嗓子哎呦一声,“我刚才进门的时候远远看到个小姑娘跟花蝴蝶似的围着三公子转,还以为三公子又结识了旁的貌美女子,却没成想是妍妍呀?甄侯爷近来可好?”
周围嬉笑怒骂的小辈顿时闻声色变,在场所有人谁不知道甄侯爷下了大牢,季氏这么说,实打实的存了折辱甄妍的意味,忙齐刷刷的看向甄氏。
甄氏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拿着杯盏的手悄然收紧,可不知因何缘故,竟然没替甄妍这个侄女说话。
甄妍之前虽早已料到季氏母女不会轻易放过她,也想到了各种对策,却唯独漏算了姑母的视而不见,她浑身入坠冰窖,定了定神,张嘴就要反驳回去。
一道冷清的声音从她身后闲闲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令在场所有人能够听清:“甄侯爷上个月出了事,现在案子还在锦衣卫那压着,人怎么会好?二嫂,您这么一问,莫不是二嫂私下和妍妍有过节才说这番话?”
此话一出,惊怒的甄妍和院子里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忙循声望去。
只因说话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素来不爱管闲事的萧博延。
只见萧博延神色冷凝的端坐在席间,他目光湛湛,犹如天上皎皎明月,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