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以来,秦焱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这安稳在半夜时被一阵热意烫醒了,他一睁眼,就见裴俦脸颊泛红,浑身冒汗,还不停呓语着什么。
秦焱拿袖子给他擦了汗,凑近去听。
“鹤洲,秦鹤洲,抓住我,抓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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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面裂开后,秦焱掉了下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块凸起的冰柱,整个人悬在那里,裴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更怪诞诡谲的是,沉下去的冰面竟然没有化水,而是从中间涌出大股红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裴俦气得破口大骂,“艹!这都什么怪梦!冰层下面是岩浆?!!逗我呢!!”
“秦鹤洲!你抓紧了!别松手!我这就拉你上来!”
裴俦趴在冰面上,伸手去够秦焱。
底下岩浆越升越高,他身下的冰层叭啦作响,也开始小面积地开裂起来。
秦焱平静地瞧了他一会儿,忽对他笑了笑。
此时此刻这种笑容可以说得上是渗人了,裴俦后脑勺当场就麻了,吼道:“秦鹤洲!你别做傻事知不知道?!别松手!我能拉你上来,相信我!”
他那块地的冰层裂缝越来越大,裴俦只低头瞧了一眼,再抬眼时,秦焱已经松开了那冰柱,往下坠去,眼看就要被沸腾的岩浆吞没。
“不不不,秦鹤洲——”
裴俦猛地将手伸出去,触感温热,反被一只手包裹了起来。
他眼睫微颤,猛然睁开了眼睛。
手被人万分珍重地托住放在胸前,秦焱的呼吸就打在他面上。
裴俦怔了怔,缓缓抬头。
二人目光刚一相触,秦焱伸手掌住他后脑,闭眼重重吻了过来。
再多宽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唇舌厮磨时的温度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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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邯京,桂存山开始筹谋新君事宜。
张德福在承和殿上请出了景丰帝的传位圣旨,传位于七皇子刘焕,择吉日登基。
桂氏一党自然喜不自胜,清流一党时刻活在桂氏的监视下,人人自危,都盼着明威将军早日打完仗,回京解了这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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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俦端着个小碗,盛了些小米,坐在院子里喂斑鸠。
碗是不二唯一的饭碗,斑鸠是三青山上的野斑鸠。
裴俦瞧着斑鸠点地啄米,自己也跟着点起了头,半阖了眸子,困意不住上涌。
秦焱下了趟山采办东西,回来时就见裴俦在躺椅上睡着了,他把背上的布袋往檐下一放,放轻脚步走过去。
裴俦感觉碗被人拿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一瞬身上就盖了件大氅。
他抽手出来摩挲着那湖蓝绸面,无奈道:“你该不是半道上劫来的吧?”
秦焱拂掉他发间一撮雪珠,笑道:“山下有个小镇,寻了个钱庄,一连跑了两条街,就这件勉强能看。”
裴俦也笑起来,“真是辛苦你了。”
“我这么辛苦,你不给点奖励吗?”
裴俦低笑一声,偏头吻在他额角,“这种奖励?”
秦焱唇边笑意未减,“不够。”
裴俦又亲在他眉心,“这样?”
秦焱摇头,“还是不够。”
裴俦沿着他鼻梁吻下去,吻至鼻尖时微微分开,眉眼弯弯道:“这样?”
秦焱抬高下巴,望着他不说话了。
裴俦双手捧住他脸,准确无误地印上他唇,刚要加深这个吻,转角处忽窜出来一个身影。
“啊啊啊啊啊光天化日的你们在我的道观里做什么!!要长针眼了!!”
秦焱站起身,面色不豫地望向他,眼神相触,不二立刻就不嚎了。
他瑟缩着头,结结巴巴道:“那是我、我的碗,还有我留着过冬的、小米……”
秦焱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去,不二面带惊悚地退后,一步,两步,直到贴在了柱子上,皱紧了一张脸,仿佛秦焱是什么狼豺虎豹。
他却绕过不二,将方才那个硕大的布袋解开,道:“你的碗,米粮,还有些鸡鸭肉,近三个月的量,够你过冬了吗?道长。”
不二眼睛都亮了起来,几乎是跳着过去,边扒开布袋边兴奋道:“秦施主,你真是太可靠了!!在江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裴小友眼光真不错!!”
裴俦听着听着,笑容淡了些。
斑鸠群忽躁动起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秦焱瞧了一眼,走过去扒开那些乱啄的斑鸠,解救出被欺负的那一只。
这是一只海东青,只是长得瘦小了些,不知怎么混进了斑鸠群里,被它们群起攻之。
裴俦瞧它在秦焱掌下弱小可怜的模样,蹙眉道:“西境来的?”
海东青身上没有任何信件,因为怕半道被人截胡。
秦焱拨开它尾巴,发现断了三根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