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言瞪圆了眼睛,眼里的光清澈单纯。
“你的试错没有成本,可对我而言,走错一步,前面就不是自由了。”许鸢看着他,“是地狱。”
她见过庄园里惨死的女人被埋进玫瑰园里,那吸收着腐尸营养绽放的玫瑰比别处更加妖艳。
她也听丽桦说过,有许多女人被佣人从谢盈朝的房间抬出来,生死不知。
丽桦说到这里,夜里风声四起,那场景比鬼故事更加惊悚。
“所以很抱歉。”许鸢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得离我远一点,我还想好好活着。”
少女很有分寸,说的话也让人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层。”裴霁言很快反应过来,跟她道歉。
“别自责,你本来也没有帮我的义务呀。”
“不要说这种话。”裴霁言拧起眉头,“去年冬天我突然转学去了你的学校,你都不好奇是因为什么吗?”
像他这样的背景的人,一般不会去读许鸢所在的公立高中念书。
“去年深秋,你穿着一件浅黑色的毛衣,在河边湿地喂鸽子。”
许鸢因他的话愣了几秒。
深秋生日那天,她一个人去河边的湿地散步。
湿地边休憩的白鸽匍匐在她脚下,她随手掏出包里的点心,捏碎了摊在掌心。
于是,鸽子就飞到她掌心来啄食。
还有一只落在了她肩膀,歪着脑袋去蹭她耳侧的头发。
那时,少女穿了她很少会穿的黑色,鸽羽雪白,衬得她的皮肤也白得透明。
在秋天温暖日光里,她美好得像幅画,烙在了他心上。
“我回到家,私下调查了关于你的一切,我知道这很不磊落,但我忍不住。”
“我甚至转去了你的学校,想离你近一些,很傻吧?”
“怎么会?”许鸢的声音很轻,却有种令人心安的、温柔的力量。
裴霁言凝视着她坦诚的目光。
她身上的纯粹、清澈一如从前,他几乎要感激得落泪。
——在她陷入困境时,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她却没有丝毫埋怨他的意思。和他从前认识的许鸢一样,善解人意,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沉静得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出谢家。”他执着道,“给我点时间。”
……
许鸢和裴霁言分别后,抱着课本走向下节课所在的教学楼。
路上擦肩而过有说有笑的学生,只有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沥青路,时不时踢几下小石子,思索着裴霁言刚刚说的话。
“许鸢——”
谢斯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下惊破了许鸢的沉思。
她听到他的声音,很不自然。
少年就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她还记得昨晚的事,不想这么快就和他面对面,于是假装没听到,加快脚步,没有回头。
谢斯止锲而不舍:“许鸢——”
他也加快了脚步。
许鸢慌了,像只被猎人追逐的小鹿,慌不择路下竟然跑了起来。
她一跑,谢斯止也跟着跑,很快就把她堵在了教学楼后砖红色的彩漆墙壁前。
他刚下了马术课,身上流了些汗,散发着少年人独有的阳光明澈的味道:“躲我呢?”
“没。”
“因为昨晚的事?”
“都说了没有!”
她总是淡淡的,有种风雨之下也能岿然不动的沉稳和温柔,用这样急促的语气和人说话还是头一回。
谢斯止笑眯眯的:“看来是了。”
“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躲我呢?”他自言自语,“是身为嫂子,却和弟弟躺在一张床上过夜觉得心里有愧?还是因为明知道背德,却放任自己沉沦在一时的快乐里而不拒绝我的……”
“谢斯止!”许鸢忍无可忍道,“快闭上你的狗嘴。”
她的脸红成了小番茄:“我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再胡说,我、我就……”
“你生气了?”谢斯止像是看见了什么世界奇观,笑得更灿烂了,“你也会生气啊?”
少女的脸皮很薄,再逗下去,她恐怕真的要气到了。
可她太温柔有礼了,就算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闭上狗嘴”大概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歹毒的骂人的话了。
“好了,我以后尽量不提了。”
“为什么是尽量?”
谢斯止戳戳她光洁的额头,很不正经地说:“你笨吗?你这算是有把柄攥到我手上了,以后要把我当少爷供着,明白吗?要是敢惹我生气,就拿把柄出来要挟你。”
许鸢抿唇:“谢斯止,你昨晚趁人之危本来就很不对,我没有找你麻烦,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见许鸢真的有生气的趋向了,他比出个投降的姿势:“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嘛,一起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