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是深褐色的,颜色像极了那年母亲房间里带花纹的地板。
那年他十岁,冷言寡语,努力隐去所有的存在感,只想在谢氏的庄园里好好地活下去。
晚霞烧红了半片天。
他下学回来,小跑回房间。
每逢这时,母亲都会烤好几个鲜甜的蛋挞给他做点心。
可是那晚,母亲没有在门口迎他,屋里也没有鲜奶和蛋液的香味。
谢斯止上楼,见母亲的房门虚掩。
女人躺在地板上,头发凌乱,裙子被撕成碎布。
褐色地板上点点□□刺痛了他的眼。
他跪在两眼无神的母亲身边,捡到了一条属于谢文洲的领带。
她生他时才刚成年,即使那时他已经九岁了,她依然保留着少女时的体态和柔美。
她带他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在这吃人的庄园里只为了活下去,任何一个人都能将她踩到脚下,凌.辱、折磨。
第二天夜里,她自杀死于谢盈朝的床上。
知道真相的谢斯止没有掉一滴眼泪。
眼泪向来是最无用的东西。
要得到想要的东西,要让憎恶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哭没有用。
谢斯止厌恶地盯着手里的椰奶咖啡。
褐中带着几缕白浆,像极了十岁那年他在地板上看到的脏东西。
让他心烦。
他随手把喝了一口的咖啡丢出窗外,易拉罐的液体哗地洒在了柏油路上。
谢铎淡淡道:“……许鸢现在或许会感激你,可如果她知道,谢文洲之所以着急对她下手,是因为有人天天在他耳边做心理暗示,暗示她就要成为谢氏的女主人,就要为谢盈朝生下完美的继承人,她会怎么想?”
“如果她知道,裴霁言在侧门外等她的那天清晨,有人利用苦肉计和她的同情心故意拖住她,不许她离开,她又会怎么想?”
“如果她知道,她父母虽然破产却并没有欠债,青木帮之所以把她掳走,是因为有人提前和青木帮……”
“谢铎。”
谢斯止眼底渐渐漫起寒意,他眼神危险:“我建议你,别再说下去。”
谢铎耸耸肩,识趣地闭上嘴。
少年偏头望向窗外的秋日风光。
道路两旁,枯枝落叶随秋风坠落。
在温暖的朝阳下,谢斯止的冷冽很快被驱散了。
他想起昨晚,少女猫一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
世界很大,夜晚很冷,他是她溺在水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薄草,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而他的指尖拨弄着她的身体,像在拨弄一朵水中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柔软、湿润。
她身上的香味,她的肌肤上的汗珠,她潮湿的头发,和她压抑的、唇间的低语,无一不深深烙在他脑海里。
那滑腻触感能令任何男人为之疯魔沉沦,他也不例外。
只要想起,就会心神晃荡,唇齿泛干。
谢斯止安静了很久,用一种温柔的声音低喃:“许鸢,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第16章
许鸢在课间被裴霁言拦住了。
开学日,她见过他作为新生代表在礼堂发言。
可也不知是缘分没到还是有人故意安排,这一个月里,他们从没有在学院里遇到过。
在此之前,裴霁言更是对她同在学院就读的事一无所知。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学院念书?”裴霁言蹙着眉,似乎有些受伤。
许鸢默认。
他又问:“那晚的纸条你看到了吗?”
许鸢抬眼看向他,尽管她没有承认,可裴霁言依然从她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要不是昨晚尹荔在生日宴上说漏嘴,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庄园里,哪里都去不了。”裴霁言自嘲地笑,“其实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谢盈朝他对你还不错吧?”
“裴霁言。”许鸢喊他名字,“抱歉,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许鸢不知道该和他用怎样的态度和身份去交流,她道了歉,想从他身边借过。
裴霁言拽住她:“你知不知道谢盈朝是什么样的人?”
“我听说他……”他家教良好,无法坦然地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隐私,“总之,如果你需要,我能帮你。”
许鸢缓缓从他手中抽回手:“你真的帮得了我吗?”
裴霁言一愣。
“你那晚说过,因为和青木帮有交往,所以你被父亲关了起来,如果知道我是青木帮送给谢盈朝的女人,你的父亲会让你帮我吗?谢家的势力遍布全国,只凭你和我的力量,能逃到哪里?”
“一旦被追到,我自己就算了,怎么好牵连你?”
听到她话里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裴霁言暗沉的眼眸亮了亮:“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跑不掉?”
许鸢温柔地笑笑:“谢盈朝就算再生气,最多也只是为难你,他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与裴家为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