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顾溪桥似乎也瞧出些许端倪。自进顾家以来,无论哪次得见,这个丫鬟的话都是少得可怜,如今却为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大夫百般维护。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头的蹊跷,顾溪桥又怎么不知?
“茶凉了,奴婢再去沏一壶。”见顾溪桥走了,安乐也寻了个借口,急忙离开。
此时,屋内只剩他二人。隔着幂篱,俏俏不曾认出他来,安乐不在,她只能用纸笔问话,‘顾公子他的病究竟如何?李大夫不妨直说,无需有任何顾忌。是好是坏,我都欣然接受。’
从夫君二字,突然变成了顾公子,难不成先前恩爱的模样也不过是演了一场戏?
季恒也有些始料未及,心中没有半点惊喜,反倒开始发愁,少说也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她的心里还一直放不下?
“夫人多虑,”他好容易才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并无什么大碍,因是先前受了什么累,这才旧疾突发,往后好好调养就是。”
‘先前叔母罚他在院里跪了整整一宿。’她没有半点隐瞒,实诚地回话。
“为何要罚?”他一时急切声音提亮了不少,险些忘记自己是装了李大夫的身份而来。
俏俏也被他如此出奇的反应给惊到,怔怔地看他一眼。所谓家丑不外扬,她心里清楚的很,李大夫是一个外人,只需让他知晓顾溪桥旧病复发的原因,好对症下药,旁的并不重要。
‘或许是因为生意上的往来,我未曾细问,’她敷衍了事,并不想多提,‘李大夫因何如此在意?’
“唐突了,身为医者,听到病痛有关难免紧张。听夫人所言,若不是那一跪,顾公子的病也不会复发,”季恒惊出一身汗冷汗,万幸对方并未认出自己,但也知道再不能久留,“他这病,若想痊愈,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难吗?’俏俏听他这么说,脸上写满了疑虑,这真的是季恒费尽心思请来的,还是个江湖骗子。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怎么到他这里反而成了易事?
“你是他夫人,平日里关怀多一些,自然而然身体便会慢慢康健。有时候治病不一定都要靠大夫和药材。”季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他仅仅想要顾溪桥爱惜自己的身体,按时服药,方才有转机。
这话,怎么似乎在哪里听过?俏俏一时记不起来,但听着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
“我给夫人号脉罢,”季恒见她点头,不再有起疑这才松了口气,搭上她的手腕,却是心不在焉,“平日里可有过心慌气短?”
她离很近,只隔了一层幂篱,季恒能清楚看到她的眉眼,好像从前那般,稚嫩当中平添几分娇俏,如新雪中的青柳,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不能再唤一声俏俏,而她再不会不管不顾扑倒自己的怀里。
恍惚中,俏俏收回手腕,‘李大夫既是殿下身边的人,有几句话想烦你一定带给他。’
季恒没点头,亦未应,只是默默收紧掌心。
‘一别多日,心中虽有牵挂,但我已嫁作人妇,不便再提笔问候。李大夫能否替我转告殿下,他赠送的地志,我很是喜欢,尤其是青州卷。我曾在此地有过短暂停留,只是遗憾不曾亲眼所见他领兵打仗的样子。让他务必安心,我和顾溪桥会好好过日子,也会和大魏的所有百姓一样,称颂敬仰他。’
“夫人既有所嘱托,我一定会带到。”季恒不知道该如何应她,今日来也是想瞧瞧她过得如何。不亲自瞧过,他自然放心不下。之所以现在才来,是因为临近年关才偶有得空。
‘那他……’她想问一问,有关他的近况,但终究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选择沉默。
“他很好,一切都好。”简短的回答,却能叫她安心不少,开心地笑笑,露出两只甜甜的梨涡。
季恒有些挪不开眼,初次见面时就被她纯真的笑容给吸引,他到现在都还想着,当初领她出幽冥谷到底是不是做错了?这样一尘不染的明珠,就应该隐没在那片沧海里。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遇见季承彦,更不用嫁给顾溪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她意识到幂篱后头有道炙热的目光,整个人有些不自在,将茶盏往前轻轻一挪。尽管顾溪桥先前有过叮嘱,但她仍旧不死心,想揭开幂篱看看究竟。
太像了,不止身形,连说话的顿挫也几乎一模一样。
她刚要伸手,安乐正好进屋,看见这一举动,忙上前,“姑娘。”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唤把俏俏吓了一跳,虽心中有所疑虑,但还是乖乖地把收了回来。
“李大夫一路奔波,多有辛劳。而今天色已晚,公子早备好上房,不如先歇息,待明日号脉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