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和细雪扑面而来,总算是把那股热意降了下去。
亲兵端着煎好的药送过来时,就见他抱臂靠着屋檐下的木柱,似在望着那道房门发呆,竟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亲兵只得轻咳一声:“侯……主子,药煎好了。”
谢征回神瞥他一眼,抬手端过了他手中的药碗。
亲兵正想识趣地退下时,却听得自家一向铁面无情的侯爷问了句:“在民间,这样得娶人家姑娘了是不是?”
亲兵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谢征说的是他自己和屋内那女子。
亲兵心说这放在哪儿都得对人家姑娘负责吧,看自家侯爷这般反常,也不像是对那女子无意的样子,怎还问出了这番话来?
他只得如实道:“自然是要的。”
不待谢征再说什么,一名驻守在几里地外的斥侯疾步进院来报:“主子,蓟州府的官兵沿河道搜寻过来了。”
谢征眼皮微抬:“他们也在找清风寨匪首?”
斥侯看了一眼谢征,小心翼翼道:“貌似是在找屋内那位姑娘,先前从江里救上来的那书生是李太傅之孙,眼下正跟着蓟州府的官兵们一起在找人。”
谢征嘴角冷冷挑起,李太傅派了孙子李怀安来蓟州的事他是知晓的。
魏宣征粮惹出这么大的祸,无疑是给了一向跟魏党不对付的李太傅把柄,从前西北之地全由魏严把控,经过这事,李太傅一党在朝堂上就差同魏严打起来,总算送了个清流一党的人过来。
美名曰是协助西北战局,本质上还不是为了争权。
李怀安来了蓟州,李太傅一党在整个被魏严把控住的西北就有了一双眼睛。
只是没想到,此人也同樊长玉扯上了瓜葛。
是巧合,还是李太傅一党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在试图探寻樊家背后的秘密?
谢征垂眼看着手中热气缭绕的汤药,语调散漫却透着冷意:“守住山口,别放人进来。”
斥侯领命离去后,他端着药碗进了屋。
房内,樊长玉安静睡在被褥间,脸上因发烧蒸起的红霞还没褪尽,瞧着倒也有了几分血色。
谢征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道:“早就说过你眼光不好。”
樊长玉刮了痧,身上也暖起来了,这会儿睡得正沉,不可能回答他。
只是喂药也变得极为麻烦,他强行捏开她嘴角给她灌进去,几乎流出来了大半,他嫌弃地用一旁不知是谁的衣物给她擦了擦,却仍旧耐心地一点点给她喂完了剩下的药。
火盆里的木柴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火光映在他刀削般的侧颜上,他用指腹拂去樊长玉嘴角残留的一点药汁,垂眼沉默地看了她好一阵后,忽而道:“樊长玉,我娶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61章
樊长玉睡得并不安稳,夜里又烧了一次。
她浑浑噩噩陷在了梦魇里,眼前是白茫茫的雪原,飞雪大片大片落下。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赤足在雪地里奔跑,脚都快冻得失去知觉了,却不敢停下。
樊长玉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追赶什么,直到看到远处的雪地里一对携手往前走的夫妻时,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着急了。
是爹和娘啊!
她更用力地往前跑,心口酸涨得涩疼,眼眶也瞬间涌上热意:“爹,娘!”
前方那两道身影明明走得不快,可她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急得不行,几乎快落下泪来。
雪地里的女人终于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是记忆中温柔的神情,对她道:“长玉乖,回去。”
樊长玉不知自己为什么难过成这样,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无措地问:“你们去哪儿?”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转过头和男人一起继续往前走了。
樊长玉怔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胸腔里窒疼得厉害,口鼻呼吸也格外艰难,仿佛是溺在了水中。
谢征打了盆温水准备给她降热时,就发现她似魇着了,浑身痉.挛不止,汗如出水,将鬓发和里衣湿了个透,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因高烧泛起了不正常薄红,口齿不清地梦呓着些什么,眼角都慢慢被泪水给泅湿了。
“魇着了?”
谢征还是头一回瞧见她这般狼狈又这般脆弱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湿棉花,柔软下来又闷得发慌,他推了推樊长玉:“醒醒。”
但樊长玉被魇得太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见樊长玉无意识挣扎时险些压到了左臂,只得用一只手避开她胳膊上的伤,按在了她肩头,制住她乱动,再冷声吩咐守在屋外的亲卫:“去寻大夫!”
白日里大夫给樊长玉看完病后,谢征瞧着她情况似乎稳定了,就让亲兵把大夫送了回去,毕竟把人留在这里,老妪家中也没多余的房间给那大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