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的事,沈姨。上次燕子不是告诉您了吗,她在准备升学考试呢。”
“你们别想合起伙来蒙我。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什么考试忙成这样?”
她看起来有些生气:“我是记不住事,但我都用本子记着呢。”
“她是不是交了什么坏朋友?还是交了男朋友?”
沈姨将手臂从梅菲手里抽出来,焦虑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还是……还是已经走了、上大学去了?”
梅菲双手滞在半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重新牵住她。
一道长长的影子从她脚踝爬起,很快吞噬了梅菲。
“沈姨,瞧您想到哪里去了,羊羊要是知道,肯定要伤心了。”
陆景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梅菲一跳。
他一边笑一边牵住了沈姨的手臂:“她要是交了男朋友,能不带来给您见见?要是去上大学,能不来跟您道别?”
“现在的高中升学压力大着呢,离考试还有三个月就开始倒计时,周末都只放半天假。羊羊真的只是没时间。”
他指了指梅菲:“她还特地拜托小花常来替她看您,不然您说她为什么最近总来?”
沈姨将信将疑地看向梅菲:“真的?”
梅菲连忙点头如捣蒜:“真的,羊羊每周周末都给我发消息。”
陆景和的微笑风流倜傥,充满说服力,沈姨竟真被他三言两语哄好,喜滋滋地回了病房。
她一离开,陆景和立刻重新变回阴郁的蛇,与方才的春风化雨判若两人。
梅菲几乎无法分清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哪一个是伪装。
“陆景和。”
她在身后出声。
陆景和侧过半张脸。
“那天你和夏彦在这里吵起来,提到了你的哥哥。”
“很抱歉我忘记了。但现在我想重新知道,你的哥哥发生什么事了。能请你告诉我吗?”
半晌过去,陆景和才回答,声音喜怒莫辨。
“夏彦没有告诉你?”
“我没问。我觉得这件事单独向你询问比较好。”
陆景和嗤笑一声:“难道我现在拒绝,你就不找其他人打听了么?”
如果他现在拒绝,梅菲当然只能找其他人打听。
不然难道任由一片龙的逆鳞存在,而她一无所知吗?
好在陆景和不是闹脾气的小孩子,良久的寂静后,他还是开口了。
“我的哥哥,也就是曾经的和印总裁陆景瀚,失踪了整整一年零八个月过后,才终于被找回来。”
“他当时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偶尔会思维混乱和辞不达意之外。哦,当然了,还有『失忆』。”
陆景和残忍地勾起嘴角。
“但他还活着,我以为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我将他接回了陆家,四处寻觅最好的医生治疗他的神经疾病,每天挤出时间与他交流,希望即便关于我、关于父亲、关于母亲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他也仍然能通过我的讲述感受到这份亲情。”
“我发现了他的一些……怪异举止,但我没有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
“或者说,我强迫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多可笑,有时候真相明明已经摆到了眼前,却会因为胆怯而不敢去看。”
梅菲歪了歪头。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片白花苜蓿海。
白茫茫无边无际,绿茎有二十英寸高,人在里面躺下,好像就陷进了梦里。
“经过三个月的自欺欺人,我抓住了他将和印的机密文件外泄的证据。”
他省略了很多。
陆景瀚被救援后第五十六天,陆景和收到了一份案卷报告,内容为警方破获的一处犯罪窝点,里面有一具死在手术台上的尸体,卷末附上了照片。
尸体颅骨被人取下一块,暗红的毛细血管脉络网细密地铺开,颅内腥白的大脑皮层表面,附着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正方形片。
警方的报告里写到:“经过粗略的分析,该脑芯片可能拥有替代神经电传导的作用。
根据附着脑区推断,所替代的功能可能为逻辑、记忆、自主意识,以及部分语言系统。”
陆景和将案卷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
不管他再如何反驳自己、逼迫自己不要多想,无法遏制的恐怖念头仍然一个接一个地浮现。
被警察一窝端了的小实验室开发不出如此精密的芯片,始作俑者必定另有其人。
小实验室拙劣的模仿失败了,可芯片真正的开发者是否成功过?
逻辑、记忆、自主意识,以及部分语言系统。
思维混乱、辞不达意,还有……失忆。
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面对亲爱的哥哥时,他会不断地、一刻不停地自我劝说,拼命在陆景瀚身上寻找说服自己的证据,告诉自己,陆景和,你看看他温和的笑容,怎么可能是芯片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