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抿唇一笑:“我小时候看过一次,特别喜欢,一直记到现在。”
她举起酒杯:“干杯?”
玻璃杯相碰,一声清脆的叮当。电影开场,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实际上梅菲反复看过泰坦尼克号很多次很多次,多到她能记住每一个场景即将发生的故事,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巨轮破浪而行,晚霞浓烈得像上帝涂抹的油画。
如果这真的是上帝的手笔,那么梅菲勉强相信他的确心存仁慈。
爱尔兰锡哨悠扬的前奏响起,仿佛跨越山川湖泊而来,还能从中嗅到穿过牧羊少年红卷发的风。
《我心永恒》的变奏圣洁得像教堂的颂歌,为Rose和Jack的相爱作配。
梅菲嘴唇微启,念出了Rose的台词。
『I』m flying.Jack.”
她合上双眼,轻轻出声询问,接受神启的信徒一般虔诚。
“夏彦,如果我是Rose,你会救我吗?”
如果我是被有毒的藤蔓困在城堡里的公主,你会救我吗?
如果我是有毒的公主,你会救我吗?
你会直视我能将人石化的双眼吗?你会亲吻我剧毒的嘴唇吗?
“当然了。”
夏彦似乎已经微醺,丝毫没有纠结她为何会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气认真到有些可爱。
“我永远是你的骑士,华生,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会救你。”
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他又补了一句。
“只要……只要有我在,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别想靠近你。”
那就好,梅菲无声地笑起来。
她已经在夏彦家中消磨了一个月,在这个世界剩下的日子还有多长?五十天?还是四十天?
不重要了,这一个月比过去十年都更像活着,更有意义。所以去他的海奥森,她要继续活下去。
即便只有四十天。
“夏彦,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无需你披荆斩棘,也无需你付出生命。只要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会来,我就会自己撕开藤蔓,划瞎双眼,割掉嘴唇,用纱布裹起所有鲜血淋漓的残破伤口,穿上我最好的裙子来到你面前。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夏彦没有意外,没有震惊,更没有喜悦。
他只是注视着她,目光比所有静谧的午夜更沉重,能写满一千零一首诗歌。
“……不可以,华生。”
他艰难地将视线从梅菲身上撕下来。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作为家人。”
他特地强调。
“除了这个。”
梅菲一言不发,好像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可仅仅是这样,夏彦就已经感觉自己身处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脚下涌动着他的贪婪,他的自私,和他灼热的欲望。
滚烫的岩浆每天都在上升,稍不注意就会跃出山口。
火山迟早有喷发的一天,理智迟早有被掩埋的一天。尤其是每一次见到蔷薇,他的心中都会漫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地动山摇。
可是不能。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不为你考虑,不能不在乎你的感受,哪怕是在我死后。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华生,我……”
一阵钻心的剧痛忽然袭来,遍布全身,打断了他精心措辞的拒绝,好像血肉筋骨都被撕裂,直到皮开肉绽、乌血四溅。
夏彦猛地弓起身体,揪住了领口的衣服。
可恶,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怎么偏偏在她眼前。
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他绝望地意识到。
身旁的女孩似乎站了起来,夏彦不想让她有任何察觉,强迫自己松开了衣领。
尽管疼得全身都在抖,他还是艰难地挤出微笑。
“我没事,我就是……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梅菲静静看着他额头浸出的冷汗,心道肚子疼你揪领口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在夏彦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
“吃掉吧,会好一点。”
她的掌心躺着两颗白色的小药片。
夏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我都知道了。”
梅菲云淡风轻地说,递给他一杯白开水。
夏彦沉默地吞下药片,沉默地放下水杯,在木地板上撞出一声闷响。
电影还在放,作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闪烁着,但梅菲的世界已经安静下来。
“既然……”
“夏彦……”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许久,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梅菲笑了:“你先说。”
明明还没到芒种,气温却已经如此闷热,夏彦抬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华生,我……其实,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