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龟思忖片刻道:“他们是奉命来下界镇守魔界边境,男子名叫程邃,女子名叫梁药,恩爱甚笃。彼时我刚开蒙不久,听闻龙族素来高傲,不屑与下界之人往来,可他二人却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更要谦和有礼,眼见此处遭遇天灾,便在此处逗留数月,且以美酒款待我这微末道行的凡俗之物。若得机遇,我真想再会他们一次。”
说罢又问道:“小兄弟,你又是为何来下界?上界总比下界清闲,何必来此自寻烦恼。”
方若霖没有正面回答,含糊其辞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返回上界。”
晶莹如蜜的酒汩汩倾倒湖中,酒香弥漫数里,风吹得游人面色酡红,亦如喝醉,湖底巨龟似乎也醉了,话渐渐减少,慢慢沉了下去。
程邃和梁药……
方若霖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慢慢起身,心中泛起莫名酸涩。风不管不顾地吹着,柳枝不情愿地飞舞。
“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纤云提醒道,纵使她自己的视线仍在附近的摊贩流连,却十分尽职。
“好。”方若霖起身,心中却好像有只巨龟在翻腾,搅起汹涌波澜。
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妻牵着孩子的手闲逛,欢声笑语不息。方若霖出神地看着他们,那个早已沉寂的问题忽又重新回到脑海。
他的父母是谁?
鸟儿有父母,小猫小狗有父母,凡人孩童有父母,龙应该也有吧。
可惜连他师父方齐殷也不知道,这世上又有谁知道呢。
“唉……”他轻叹一声,故作轻松道,“我们回去吧。”
第40章 访客
客栈住的客人少,鸟鸣显得清脆嘹亮。
方若霖伸手虚抓枝头白首乌身的小鸟,那鸟儿霎时间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又将手中书本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角余光掠过斜对面靠窗沉思的游三思。
游三思昨天住进客栈,随身只有一名家仆,整日坐在窗边凝视院中小池塘的荷花,神思飘荡,不知所至。
荷花在午后的阳光下更显娇艳,偶有蝴蝶立于花蕊。这般美景却令游三思的眉头紧锁更深。
方若霖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惊讶于世上竟有如此枯燥无味的人,游三思甚至连续两个时辰没有挪动过位置,仿佛坐化为一块顽石。
“唉……”方若霖轻吐一口气,百无聊赖。
扬八被陆饮溪和祝无晦下了禁制,入夜便睡,日上三竿才醒,见着方若霖自动绕道。这下没人给方若霖讲江湖中的野史逸闻解闷,他无聊得都去逗鸟玩儿,可鸟儿不怎么待见他。
这样呆坐着观察别人实在无聊。方若霖站起身,环视屋内,从角落寻出一个空酒坛放在桌上,向其中注了半坛清水,拟做投壶,身边却未有矢,遂用灵玉当做替代。
噗通——
灵玉精准的落入酒坛中,溅出晶莹的水滴。方若霖嫌酒坛口稍大,索性将它移到距离自己最远的角落,连着掷了数十颗灵玉,颗颗投中酒坛。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声音是从游三思门外传来,方若霖瞧不见来客的模样。
游三思仍不见有何动作,不多会儿家仆走进来道:“三爷,有位姑娘找您。”家仆瞧着是名年岁不大的少年,一双眼睛极机敏,懂得察言观色。
闻言游三思浑身一激灵,转头急切问道:“哪位姑娘?!”
“三爷……”家仆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游三思见他这幅神情,心知来人并非自己在等的人,顿时萎靡下去,懒懒摆手道:“不见。”
家仆垂首退出去,正要婉言谢客,谁知门外的客人似乎早预料会是这种结果,径直推开门进来,全然不顾身后家仆的劝阻。
方若霖竖起耳朵,装作不经意地关注着游三思屋内的动静。
“梦思,昨日承蒙你解围,我特意买了些东西来拜谢,置办仓促,还请公子不要嫌弃。”那女子容色绝丽,言语诚挚。
昨日她在集市闲逛,偶遇浪荡子当街言语轻薄,游三思恰巧路过替她解围,她便一路缠着游三思。梦思是游三思的字,她昨日才与游三思相识,今日用字称呼他,显然是有意亲近。
起初方若霖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略微觉得耳熟,遂倾身朝对面望去,正巧那女子距离游三思极近,五官清晰地映入方若霖眼眸,他一瞬间放大瞳孔,愣在原处。
游三思眉头轻蹙,对其自作主张进来心怀不满,可他素有涵养,平生不曾与人大声争吵,此刻也只是请女子坐在自己对面。
家仆识趣地放下纱窗,方若霖清楚地看到那女子看了自己一眼,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像柔软的钩子,有意无意中撩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