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
的时间过去,有个宦者悄悄从侧门进来,和皇帝身边的吴内官说了两句话。
吴内官摆摆手让他下去,想了想,低声对皇帝说道:“陛下,秦家小女郎悬梁了,去宣旨时才发现,没能救过来。冯攀已寻到,只是脏污不堪,正在清理。”
皇帝变了脸色,闹出人命实在可悲,况且秦萝还是秦婕妤的侄女。
见皇帝不悦,吴内官建议道:“陛下,待此案了结,不妨将存抚慰唁之事交托与秦婕妤,既不声张,亦可令秦家得沐天子恩德。”
想到秦家,皇帝叹了口气。
秦睦是个迂拘性子,常常不识眉眼高低,执而不化,言语令人着恼。不过,将他放在御史台倒是把利器,拿来戳刺士族很是好用,这三四年来政绩尚佳,虽然将身边同僚得罪了个遍。
不过秦睦的长子在武科里倒是争气,听闻次子亦是个好苗子。
念及此,皇帝点点头:“好生抚恤。”
然后侧过身与皇后耳语。
林家父女三人不知发生什么变故,心中各有所想。
林济琅担心冯家要插手,阿鸾忧心秦萝,林翡想的则是——会不会是冯攀暴毙了?如此最好。
不多时,两个宿卫夹着冯攀进殿,晏如陶松了口气。看来是抢在冯家人前头找到冯攀了,林翡则是有些失望。
冯攀神情委顿,宿卫将他放下,他连跪拜的力气都没有,软塌塌地塌着腰坐在地上,宿卫只得摁着肩膀帮他行礼。
脸上的血
污虽已洗掉,但他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看上去着实骇人。
皇帝冲林济琅示意,他带着两个女儿跪在另一边。
熹平长公主很自觉地站起来:“今日官家亲鞫此案,尔等不得有所隐瞒,需言尽言实。”
冯攀恍若未闻,垂首不语,如今没一个自己人在场,他说多错多。
林济琅看他不肯先开口,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按捺住滚滚怒意,叩拜后说道:“小女汀鸾和秦家女郎同在勉勤书院丙三读书,冯攀乃是今年四月新入书院教授书法的夫子。昨日放课后,冯攀以赠送字帖为由,诱骗她二人至后院小屋欲行不轨,所幸及时被我长女汀鹭和晏小郎君救下。叩请主上惩办此贼,还书院一片清明。”
冯攀没想到林济琅竟敢将此等丑事掀开来讲,眼皮一合就想装晕,还没倒在地上就被宿卫掐住脖子、提正身体。他不敢睁眼,浑身放软做倒厥状。
晏如陶趁机站出来,指着自己的额头:“冯贼恐事情败露,情急之下出手伤我,请主上一并处罚。”
冯攀闭着眼睛,听到这话心底纳闷,何时伤了他?伤到哪了?可又正在“晕厥”,不能睁眼去看、开口去辩。
拎着他的宿卫自然看得出他是真晕还是假晕,迎上皇帝质询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皇帝眼睛一眯,这人公然欺君,欲行拖延之计,真是荒唐!
如此一来也无须再审下去,他索性顺着外甥的话,直
接将此案判了:“流放巍州,充作军营苦力。”
林济琅大喜,伏身拜道:“主上英明。”
林翡和妹妹惊讶地四目相对,此事竟了结得如此迅速,叫人不敢置信。
没有当堂对质,没有威逼用刑,甚至那禽兽竟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
晏如陶也没料到,但不妨碍他立刻示意宿卫将人拖下去,接着对阿舅极尽感激之词,熹平长公主也跟着一道。
可笑那畜生被拖出去时眼皮颤抖却不敢睁开来申辩一二,他也知道若是被扣上欺君之罪就毫无回旋余地了。
只是流放的话,使些钱财、动用些关系,还能逃过一劫。
他并不知道主上为何选了巍州,林济琅又为何对此“喜出望外”。
皇后看着阿雀,笑着说:“寿阳嫁得早,今日见着林郎中的女儿们,倒让我想念起膝下有女的日子。林郎中,汀鸾很合本宫的眼缘,想留在宫中亲自抚养。当然,此事也不好强人所难,如此娇女谁都会不舍,郎中回去和夫人先商量商量。”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怔住了。
皇帝显然是刚才商议时就已知晓此事,语重心长地对林济琅说:“此事已了,冯家那边你不必忧心。至于汀鸾,宫中不缺良师,她自然也无须再去那书院学习,省得糟心。”
林济琅拜谢,晏如陶看着跟着他下拜姊妹二人皆是神情恍惚,不禁忧心。林家人,尤其是阿鹭有多宝贝阿鸾,
他再清楚不过。舅母突然提出要抚养阿鸾,她定是不舍。
他看一眼若有所思的阿娘,扯扯她的袖子,熹平却抿着嘴唇摇摇头,他只好把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贺宁心思起伏、夜不能眠,犯了脑风,正躺在榻上休息。听郎君和女儿们说完入宫的遭遇,悲喜交集,不住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