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巍州军兵败,因此敌军才能穿过白川郡突袭巍州,她的兄姊、阿嫂……还有阿岭表兄……
凌赫见她眼里顿时蓄满了泪,连半举着的手都在颤抖,有些不忍,将她拽回到马匹旁边,用官话对那妇人道:“多谢。”
妇人拉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凌赫见他们走远,才低声对阿鸾说:“他们刚到长林不久,即便骑马,离巍州城还有一日半的工夫。我们改道从天晶山下绕过去,路虽难走些,但兴许能在他们之前赶到州城。”
他见阿鸾仍是惊惶不安,连眼神都飘忽不定,重重捏住她的肩,强迫她回
过神。
阿鸾被捏得生疼,不得不迎上他的双眼。
他眉心有两道刀刻一般的深纹,显得格外严肃,眼如鹰隼般锐利冷峻。
“你前日才亲手弑君!”他抬手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本以为能成大事,可一涉及亲人便如此方寸大乱,你这副样子能救人于水火之中吗?”
“救人”!
阿鸾回过神,不住点着头:“钦州来不及赶去,要救身在州城的耶娘,还有……还有这么多巍州的百姓,姑父早一日知晓,便能早一日御敌卫民。”
她抓住他的袖子,央求道:“我们回郡城换最快的马,若能救巍州城于危难中,李、林两家必会感念你的恩义!”
凌赫并未接过她的话,只默默带她赶回都城买最贵的番马。在骤起的风雪之中,两人一马径直向天晶山下疾驰而去。
他望着这北境的无垠天地,离自己原本要回的西南越来越远。他劝说她时说得轻巧,可像自己这般自幼与父母生离死别之人,对于仅剩的亲人便更加在意。
但愿在赶回西南前,瑶华能在即将到来的帝位更迭风波中保得翊奴平安。
不巧的是,他们十七日傍晚赶至州城郊外时,雍州军的先头部队恰好也陆续到达。
詹云自冬月十二夜里失利后,憋着满腔怒火。他暗骂那女军阴险狡诈,虽己方伤亡并不严重,但落败后仓皇而逃极损颜面,实在恼恨。
当夜他接到军令直接开赴巍州,五日来只歇过
三次,从最末尾赶到了陈逊眼跟前。
陈逊原本看他人困马乏,想让小将檀寅打头阵,可詹云坚称无碍,势要拔下巍州城,陈逊见他怒火中烧,小兵虽疲惫,但士气尚可,便松了口。
凌赫和阿鸾遇到的正是詹云的队伍,陈逊补给他三千余人,凑满五千打前锋。
好在詹云无心劫掠,仅是率军穿过郊外乡村,否则凌赫他们难免遇上搜刮钱粮的士兵。
凌赫观察他们行军路线,决定从左翼外侧穿过,更靠近巍州军驻地,若是遇险也有机会求援。
“按李都督的脾性,若是知晓雍州军攻入巍州,会将所余士兵如何调遣排布?”凌赫问道。
阿鸾摇摇头:“我对调兵遣将之事一窍不通。中郎将是觉得我们赶不回州城,要另寻去处?”
“如今已兵临城下,无须你再回去报信。况且此时谁敢贸然开城门?李都督会为了你一个姻亲外侄冒险?”
经兄长身陷钦州一事,阿鸾对姑父不敢再抱有任何期望,只好承认凌赫所言有理:“那依中郎将所见……”
“你可还认得巍州军的将领?我将你送往军中,应能保得一时平安。”
将领……她只知兄姊和长岭表兄,其余的人一概不识。况且阿姊应是将女军悉数带走,自己岂不是要在一群陌生男子中间度日?
阿鸾立刻伸手去抓凌赫的袖子:“并不识得!中郎将好事做到底,莫要将我弃于军营之中,我……我害怕
……”
凌赫明白她忧虑之处,若无将领保她,落在不要命的兵痞手中,直接掳了她至山野间,一条命就没了。
只是自己这样带着她,进不去巍州城,在外若遇上雍州军更是麻烦,他只好说:“我同你一道去寻巍州军,好歹有个容身之地。若非你同意,绝不将你留在军中,如此可好?”
阿鸾抬头看他,见他神情笃挚,不似哄骗,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攀着他胳膊不撒手:“中郎将说话算话,莫要丢下我一个人。”
凌赫低头看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无助样子,又想起瑶华和稚君从前也如雏鸟般依偎着自己,即便看出几分矫揉造作,也只能晃了晃手臂对她说:“松开,坐正身子。”
他们行至半路,恰巧遇上驰援州城的巍州军,自报身份后二人被带到李承面前。
“阿峻表兄!”阿鸾欣喜万分,没料到是由他领军。
李承一把将她抱起:“好久未见你人影,阿鹤那小子只说你往南去了,也不讲为何,急得我阿娘追着阿舅、舅母问了四五日才肯说。傻阿鸾,何苦以身犯险!”